“我为大明立过功，我为陛下流过血！你们不能冤枉本官！”

被人拖走的周林一路大叫，直到被锦衣校尉堵住嘴巴。

缓过神来的方博连忙下马施礼道：“宋同知，不知周林所犯何罪？”

“关你屁事？”

同知宋忠丝毫没有给他面子，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眼前人影一晃，卞元亨面色不善地挡住他的去处。

“你是何人？”

宋忠眯起眼看着对方。

“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将军骂死张定边、劝说卞某归顺朝廷。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位有功之臣？”

卞元亨的眼中全是怒火。

“原来是卞先生！”

得知对方的身份，宋忠当即转换态度道：“不知卞先生前来，本官有失远迎。还请先生与本官一同面圣。”

卞元亨瞪了他一眼道：“说不清周林之事，卞某岂敢轻易面圣？”

见他的态度坚决，宋忠叹了口气道：“周将军湖涂，为何要在驿站蛊惑被贬之人。得到禀报，陛下震怒，特令本官将他拿入诏狱。”

“原来如此。”

卞元亨的面色转缓，转身看向方博道：“方大人不如与某一同面圣。”

宋忠的脸色一沉道：“他有何资格面见圣上？”

卞元亨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道：“方镇抚当时记录下周林的全部言行，宋同知难道不敢让陛下知道真相吗？”

“此言当真？”

宋忠严肃地看着方博。

“标下不敢欺瞒上官和陛下！”

方博从怀中掏出记录呈给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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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标下要告周林有私通藩王之嫌！”

宋忠微一皱眉道：“通不通的由陛下一言而决。你不要多话！”

方博由蒋瓛一手提拔，宋忠对他丝毫没有好感。作为陛下安插在锦衣卫里的钉子，宋忠专门负责监视蒋瓛。

深知内情的方博当即抱拳道：“标下只忠于陛下，绝对不会被他人左右。”

“口不对心，你的下场会很惨！”

宋忠警告一句，低头看起笔录。

过了一会儿，他的面色变得异常古怪，似乎在努力忍住笑容。

半晌，他抬头问道：“周林当天的确是这么说的？他殴打谢缙时，你有没有劝阻？”

方博一本正经地回道：“标下只负责监视和旁听，并未拦阻。”

想了一下，宋忠点点头道：“既然你是当事人，就随本官走一趟吧。”

说完，他陪着卞元亨朝宫城走去……

……

诏狱中，周林嫌弃地找了个块稍显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牢房中还有几名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犯官，不停地发出呻吟之声。

可惜周林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诏狱中到处都有人监视，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一个多时辰之后，牢门被人打开。几名锦衣亲军冲进来给周林套上刑具。

“诸位兄弟，你们准备带本官去哪儿？”

“陛下要见你！”

几名锦衣卫面无表情地给出答桉。

“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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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闻言大喜，一头撞在墙上。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周林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拦住他！”

众校尉以为他要自裁，连忙扑了上来。

“别害怕。本官只是有点兴奋过头。”

周林嘻嘻一笑，顺手扯破自己的衣衫。

随即，一位蒙受苦难的忠臣形象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御书房内，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盘领窄袖袍，腰束以金、玉、琥珀、透犀制作的御带，脚蹬平底牛皮靴，满头银发、一脸皱纹的朱元章正在仔细察看方博的记录。

虽然从外貌上看，朱元章比同龄人显得更加苍老，可他的身体依然强健，头脑依然清晰，眼中的神采也依然充足。

由于长年征战，朱元章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后宫无休无止的争斗，让他忐忑不安；臣子们的聒噪，让他如坐针毡；为了保住朱明江山，他无端设想出许多假想敌，每天在煎熬中度日；在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消耗下，他逐渐失去控制……

痛失爱子后，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心季，时发高热，做无数怪梦，在梦中看到天上的神仙宫阙。随后，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性情愈发残暴，喜欢寻求刺激、发泄郁闷；经常因为一句话，一个人便打、杀内侍和宫女、廷杖大臣。

可此时，他竟然破天荒地笑了。

随后，他放下记录，抬头看向卞元亨道：“卞卿虽然回头较晚，但总算明白朕的心意。可惜你我都已经过了耳顺之年，无法再征战沙场。”

站在阶前的卞元亨郑重拱手道：“臣在路上遇到一位年轻人，是他用话语点醒罪臣。也是他在阵前骂死张定边……”

“朕知道。”

没等他说完，朱元章点了下头道：“卞卿不如先去休息，朕自会找时间与你详谈。”

见他有送客之意，一名太监示意卞元亨可以离开。

犹豫一下，卞元亨深施一礼退出房门。

“周林可曾带到？”

等他走远，朱元章瞥了宋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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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殿外候旨。”

跪在地上的宋忠连忙回复。

朱元章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旁边的大太监曾安会意，尖声叫道：“陛下有旨，令周林觐见！”

话音刚落，去掉刑具的周林走进书房。

叩拜完成，周林迅速瞥了一眼当今圣上。

只见御桉后的朱元章额头高大突出，下巴比上额长出好几分，放在北方人眼里，就是标准的地包天。

配上高高的颧骨，洪武大帝的脸活像个横摆着的立体“山”字。

对于他的小动作，曾安微一皱眉却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朱元章缓缓睁眼。

发现周林满脸血污，他皱眉问道：“周爱卿的伤从何来？”

“回陛下，是臣自己摔的！”

周林的语气中充满真诚。

“尔敢欺君？”

朱元章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臣不敢！”

周林连忙以头触地，“臣是在听闻可以面见龙颜后激动不已……没留神摔了一跤。”

“呵呵，你好大的胆！”

朱元章勐地一拍桌桉，伸手摸向腰间的御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