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尽管从外观上难以对R能石进行辨认，但是似乎随着自身同化度的提升，他对R能石渐渐有了一种特殊的识别能力，而这种能力的本质其实就是一种机体更深层面的吸引。

一种源自细胞的渴望。

结束大楼内的战斗，望着无数变异人和迅赤狼的尸体，韩泽的疑惑已经不止在那块R能石上。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块R能石，如果它是吸引变异生物群和地窟甲蛇出现的元凶，那又为什么恰巧在他们进入航站楼时才突然显现？最可疑的是，明明大楼内毫无变异生物近期的活动迹象，机场南区却足足隐藏了规模超过三千的变异生物。

答案，应该已经非常明显了。

“队长，殷参谋来了。”韩泽沉着眉，正在思索这件事情时，程小东忽然来到跟前汇报道。

韩泽回过神一看，才发现殷泠正带着几个士兵朝这边过来，翟勇和姜子浩也跟在旁边。想必刚才的战斗情景，殷泠应该全都看到了，她的迷惑和惊讶绝不会比自己少。

“殷参谋！”

等殷泠摘下头盔，韩泽立刻敬礼道。

程小东也跟着敬了一礼，可是等他看见殷泠的面容，整个人登时打了个摆子。

殷泠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偏头看向满眼惊吓不可自已的程小东，正想问问这家伙为什么这副见了鬼的表情，却忽然在远处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紧接着她的瞳孔也瞬间放大，直接撞向了韩泽。

众人一愣，甚至连韩泽也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殷泠一下扑倒，这一刻，空中同时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旋即一枚子弹咻地越过两人，在地面轰出一块深坑。

这下，所有人都惊住了。

“两点钟方向，二层！”殷泠寒着脸，没等起身便大喊道。

居然有人袭击？任谁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竟然会出现袭击者！不明就里的翟勇和姜子浩还以为有人要暗杀殷泠，迎头就是一阵乱枪，带着士兵便冲向了二层。

袭击者似乎也很意外自己一枪失的，但很快反应过来，拔腿便逃。

这时，翟勇才发现到对方的身影。

他举起步兵枪连开两枪，却被一一躲过，又惊又气地大叫道，“对方是强化人，有电子伪装服！”

可是事发突然，又是披挂了电子伪装服的强化人，出来对变异生物作战的幽灵士兵谁会携带电磁脉冲手雷？只能循着大概方向追了过去，至于能不能抓到，就看命了。

地上的殷泠和韩泽这时候也站起身，前者一脸寒霜，后者却还有些发懵。

韩泽当然不知道袭击者的子弹是瞄着他的脑袋，也和翟勇、姜子浩一样认为是要来暗杀殷泠的，因为怎么看，她都比自己更有暗杀价值。

没过多会，翟勇和姜子浩一脸晦气地回来了。

“殷参谋，人跑了。”

姜子浩尴尬道，“对方穿了电子伪装服，看不清人影。顺着脚印一路追，结果直接进了人工湖，我们没有进一步的手段跟踪，而且对方应该也是强化人。”

殷泠皱了皱眉，倒没有太多意外，接过头盔道，“等收容结束，韩泽到指挥所一趟。”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程小东这才舒了口气，心想刚才殷泠看过来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可能要问的问题。想到这，他不由得神情复杂地看向韩泽，队长之前说的是真的假的，难不成自己真帮他干了件倒霉事？看来回去得把那台PDA给销毁了，不然被抓到就万事大吉了！

……

韩泽哪里想到，程小东这一哆嗦竟救了他一命。

先前他把殷泠的PDA交给程小东破译，程小东凑巧看到了殷泠的照片，虽然只有一眼，但像殷泠这个级数的美人，程小东可谓是过目不忘。今天见到真人，自然是把他吓了一跳，因为韩泽当时可是说过，是他亲手杀了这个女人来着。

也正是这份惊吓，让殷泠注意到了右后方二层的伏击者，精神比常人敏锐得多的殷泠也立刻发现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韩泽。

当然，这一切韩泽并不知晓。

将航站楼内的变异生物尸体收容完毕，又和杨陌交代了A5小队的机场恢复的负责区域，韩泽这才带着程小东赶往了在东边大楼入驻的指挥所。

“队长啊，你这下把我害惨了！”走在路上，程小东忍不住向韩泽诉苦道。

韩泽顿时一头雾水，“怎么了？”

见韩泽毫不知情的迷惑神色，程小东是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按理来说，整件事还确实是他自找的了。程小东其实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简单来说，他的个性很直很硬，如果当初他不愿意加入SDA，任凭韩泽怎么威胁，他都会拒绝。之所以同意进入韩泽的小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对他以及UID的好奇。

这大概是一个天才般无良黑客的致命弱点。

程小东的大学本科就读于于北航软件工程，从小就爱鼓捣计算机方面的东西。2028年，表面上是联合国训练基地的UID云港分部建成，在云港闹了很大动静，那时候程小东只有10岁，但是已经开始涉猎黑客圈子，所以他知道了不少关于这座基地的秘闻。

联合国、UID、联合防卫军等等等等，随着年纪增长和能力的提升，程小东成为了探秘者之一。

对于UID高精尖电子设备和软件的痴迷，让他渐渐对UID这个组织也充满了兴趣，而韩泽的突然出现让他找到了进入这个组织的机会，该窃喜的人是他。

但万万没想到……

“唉～”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出口，程小东只能琢磨万一殷泠问起，怎么把事圆过去。

希望被传得如鬼似魅的殷参谋，别太较真。

……

把程小东留在门外，韩泽进了指挥所。

机场临时供电已经恢复，整个指挥所倒是灯火通明，来到幽灵A的参谋处，穿着作战服的殷泠正一个人坐在桌前观看着一段录像。看她眉头微蹙的出神样子，显然注意力并不在上面。

打报告进了房间，被殷泠示意在身旁坐下，随即便将这段录像推给韩泽。

这是一名士兵的作战摄像头意外拍摄到的。

通过录像，能够隐约看见在二层的角落位置，有一个潜伏的人影，因为夜间环境的问题，只能模糊看到那人的一些面部轮廓。但看到这副模糊面容的瞬间，韩泽的心还是咯噔一下，翻起巨浪滔天。

因为这副面孔和陈全太像了！

“不可能，应该是错觉。”韩泽很快否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陈全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得到专门的反器材武器，而且这个人显然是UID对立组织的成员。如果是陈全的话，岂不是说明他和红蝎子这些对立组织有所关联，这绝对不符合他们在宿城时期的遭遇。

见韩泽沉默，殷泠主动道，“应该是红蝎子的残党吧，否则不会把枪口对准你。”

“参谋，你这话是？”韩泽顿时迷糊了。

殷泠奇怪地看了眼韩泽，“你不知道那颗子弹是瞄着你的么，除了红蝎子谁有能力驱使这么多变异生物和数目众多、种类相同的大型变异体？还会暗杀你？”

“这不可能。”韩泽断然否认，“清理机场的任务是临时下达的，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们来？”

“毒刺、蛟龙都有可能！”

“杀你只是顺手而为。”殷泠神情平静，说着她托起胳膊，凝声道，“我只是疑惑，红蝎子的影响力能覆盖这么远么？还是说，他们背后有个更大的势力组织在搅动局势，和我们对着干……”

殷泠的话像是在问韩泽，又像是在问自己，但韩泽觉得应该是后者。

房间蓦地安静下来。

两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索，崔振刚端着两只水杯正要进门，看见他们雕塑般坐在原处，也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意味莫名的笑，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韩泽并不知道崔振刚来过，他只是在想殷泠的话。

顺手而为这种事绝不可能在红蝎子这边发生，虽然对罗耳的底细所知尚浅，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暂时没有杀自己的意愿。反过来想，如果袭击者真的是陈全，一切似乎就能够说通，可下一步的谜团也自然而然地和殷泠同步。

红蝎子之外，一定还有更大的组织。

“你应该知道，致变素灾难是某个秘密组织引发的。”沉默间，殷泠忽然开口道，“他们显然对于研究R因子也极具兴趣，如果结合我们这次规模空前的作战行动，似乎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韩泽接话问道。

殷泠偏头看向他，沉吟了几秒钟，轻轻道，“‘龙王计划’，乙种六代龙。”

……

睁开眼，浑身的酸痛感顿时涌入韩泽大脑。

穿着动力装甲睡觉绝不是什么舒服的方式，但在眼下这种环境，韩泽和大部分士兵显然没得选择，有装甲的恒温系统总比在数九寒天里裹着张毯子舒服。检查了下装甲的状态数据和能源剩余，韩泽伸了个懒腰，走出了临时营地。

外面的暴风雪已经停息，但天空仍被重重阴云遮蔽，俨然在酝酿着下一场风雪的来临。

经过后半夜的紧张工作，幽灵大队终于在凌晨到来前完成了新桥机场的除雪和功能恢复。数千头变异生物的尸体被推到了人工湖，撞毁在跑道上的客机残骸也被清理出去，几队轻装士兵正在跑道上搜索遗落的残片和异物。除了没有往日的人声鼎沸，新桥机场仿佛已经获得了新生。

剩下的，就是等待134旅派部过来接收，他们前往丰乐镇与本部汇合。

不过看样子，23军的两个旅会赶在他们前面。

“你这一觉睡得挺死？”

回过头，杨陌正递过一份饭盒，韩泽瞧了眼才发现是自己的，居然连什么时候被拿走的都没印象。

“想得太多，精力不够用，当然睡得沉。”他接过饭盒扒了两口，大概是真的饿了，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野战伙食还可以啊！”

三下五除二吃光，又拿过杨陌的行军杯灌了两大口，才长出一口气道，“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复杂了，昨天和殷泠谈过之后才明白，我本以为致变素只是一次报复，可现在看，才不过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