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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君子之品喻以香(待修)

纳兰籍和纳兰述还在上早朝,纳兰府里,只三个女眷,司马昙在面壁思过,不能离开东院,司马溪在养胎,不便下榻,唯独,剩下了纳兰雪,这么个在府中“掌事”的。

司马殇至不济,也是个皇子,他登门拜访,府中要是连个出来接待的人都没有,难免落人口实,让人说纳兰府托大,若再遇上,有什么故意起事之人,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她们兄妹三人,便该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既然,这位五皇子殿下,是打定了主意要见我的,那,我便去会上他一会罢。”

纳兰雪伸了个懒腰,从软椅上站起身来,把那本她看了一半儿的棋谱折了个角儿,放在了软椅旁边的小桌上,取了一块儿镇纸,压在了上面,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移步出院。

这皇家出身的人,可真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连传说里的,纨绔皇子,也都不是好对付的,先是司马玉,现如今,又是司马殇。

没有传说里的邋遢荒唐,穿了一身银色衣袍的司马殇,倒更像是个学富五车的翩翩君子,见纳兰雪进门,便忙站起了身来,很是客气的,冲着微微一礼。

“郡主大名,如雷贯耳,久仰至极,却无缘逢会,今日见了,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司马殇笑嘻嘻的拍了纳兰雪一通马屁,脸上神情,优雅自然,全然一副“由衷之言”模样,惹得纳兰雪本能的,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五皇子殿下见笑了。”

对面儿发招儿,自然不能不接,虽然,这马屁拍得着实太恶心了些,但,早已习惯了大臣们之间的阿谀奉承,攀亲附会的纳兰雪,又哪里会只因为这么一点儿小手段,就败下阵来,淡淡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司马殇上座,“如今的纳兰雪,可是只剩下恶名了,也不知,五皇子殿下听得如雷贯耳的,是哪一部分?”

“郡主说话,可真是有趣儿。”

司马殇笑得温软,全然只把纳兰雪说的话,当成是笑话来听一般,点了点头,依着她示意的,坐上了正堂里面,居正北的两个位置中的一个,“不瞒郡主说,殇今日来此,也是遭人逼迫了,并非自己所愿,所以,还望郡主,能不要拿收拾泗水国使臣那般的手段,来对付我这全无恶意,身不由己之人。”

面对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了,不然,便是难看了。

司马殇开门见山,半点儿也不遮掩的说出了自己的难处来,面对他的这番坦诚,纳兰雪,又哪里好再为难他?

“五皇子殿下与三公主姐弟情深,许久不见,心有念想,前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使人给司马殇添了茶,自己也端起了眼前的一盏来,以杯盖扫了扫悬浮在上面的茶叶,小喝了一口,“不巧,两位兄长,都还在朝堂之上议事,无法抽身接待……便只好由纳兰雪前来,应个急……让五皇子殿下见笑了……”

“郡主女中豪杰,不伤国力,便拿下了意国的半壁,这般壮举,便是男子,也鲜有人能及,又何必自贬,说什么应急见笑呢?”

司马殇呵呵一笑,端了自己面前的杯盏,微微掀开一点儿盖子,闻了闻茶香,就又放回了桌上,“司马殇生于皇家,不思进取,浑噩度日,连父皇母妃,都恨得咬牙切齿,犹未自弃自嘲……郡主这般满天下人无不称颂巾帼,若还这般的谦虚,可还让不让殇这样没用的人活了?”

“这茶,不合五皇子意?”

见司马殇只是闻了闻茶香,一口未喝,便把茶盏放回去了,纳兰雪不禁一愣,眉头微拧,看向了他去,这可是司马青御赐的碧螺春,贡品来得,用雪水冲泡,连司马玉尝了,都是称赞的,为何,他却不喝呢?难不成,是觉得,这茶里,有什么不妥的?

“这茶太好,殇怕在这里喝完了之后,回去自己住处,就再也喝不下茶水去了。”

司马殇等得就是纳兰雪的这一问,佯装尴尬的笑了笑,便把头别去了一边儿,躲避她问询的目光,“殇素闻,纳兰相爷,与太子殿下甚是亲近,而殇的母妃,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与皇后颇有些不睦……姐姐的性子……更是像极了母妃……殇便是再不懂事,也该明白,在这纳兰府里,殇不可能会是个招人待见的……所以……”

“五皇子殿下若是喝得喜欢,随时可以来品尝,纳兰府的大门,上至皇族重臣,下至乞丐黎民,从不对任何人关闭。”

纳兰雪向来聪慧,听司马殇这般的说了,又哪里会不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是些茶点,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受欢迎,但,当真来了,谁还能把他给轰出去不成?纳兰段尚在的时候,就时常教训他们兄妹三人,与人交往,莫要计较那人的身份高低,人落魄时,你伸手一帮,于那人,极有可能,便是雪中送炭,却是比那人荣耀光鲜了,你再记得去锦上添花,来得有意义的多。

瞧这司马殇,全然不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昏聩荒唐之辈……看来,这皇宫里面,可真真是个不能让人轻信传言的地方!之前,是谣传司马玉荒唐,她与之相识了之后,发觉全然不是,现在,又是司马殇……呵,若这般的彬彬有礼之人,都是纨绔,那,真正的纨绔,岂不是,连败家子儿这个名号,都没资格沾上边儿了?

“郡主的意思是,日后,若殇想来拜访,随时可来?”

司马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很是开心的回转头来,满眼欢喜的看向了纳兰雪,然后……便似是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目不转睛的直直盯着,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忘了干净!

见司马殇这般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这司马殇跟司马玉两人,可真真是亲兄弟,连这般盯着女子看,都一样的这般肆无忌惮!也难怪,会被人说成是纨绔!

被站在纳兰雪身旁的燕娘故意发出的咳嗽声“惊醒”,司马殇的脸上,顿时便泛起了红来,忙不迭的转头,起身,冲着纳兰雪一揖,告了声儿别,便逃也似的出门离开了,惹得纳兰雪滞愣在正堂里面,连出门儿送他,都全然忘记了!

“燕娘,五皇子殿下他……不是来看三公主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纳兰雪才是回过了神儿来,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儿,正嗤嗤的笑着的燕娘,颇有些懵懂的问了一句,“这……”

“他看美人就看饱了!不需要看他姐姐了!”

燕娘笑着打趣了纳兰雪一句,提醒她,这司马殇,是因为看她看得出了神儿,被人发现,才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的,“我们郡主啊,可真真是越长越美了,连这百花丛中过的五皇子殿下的魂儿,都能给勾走了!”

“尽会胡说!你再打趣笑话我,看我可饶了你!”

被燕娘这么一说,纳兰雪才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顿时,便红了脸,起身,冲着燕娘跺了跺脚,算是“威胁”了她一句,便转身,快步往后院里走去了,“我这名声儿,本来就够不好的了,再让你这么一撺掇,可更该嫁不出去了!我若嫁不出去,你可就等着伺候我终老罢!”

“郡主就算是嫁出去了,燕娘也是得跟着你陪嫁过去,也得伺候你终老。”

知纳兰雪只是跟自己玩笑,并非当真生气,燕娘便又笑着逗了她一句,快步跟了上去,“我们郡主这么美,若是招亲,这纳兰府,可得一天里被踩坏三条门槛儿,都未必够呢!”

“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可知道,一条门槛儿得多少钱?”

纳兰雪笑着嗔了燕娘一句,便又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看样子,待给江越修建完了陵墓,她真该,加快些寻找千叶了,她已经二十二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是不知……她现在已经名声有损,千叶,会不会介意?

……

自那一日之后,司马殇便常常打着探望姐姐的幌子,在清晨的时候,来纳兰府里蹭茶喝,蹭美人看。

但,都不久留,最多一个时辰,就会离开。

起先,纳兰雪还觉得奇怪,为何他要这般的做法,后来,才是明白,他这是在躲避,下朝后会跟着纳兰述一起回来的司马玉。

“五皇子殿下,为何要躲着太子殿下呢?”

日子久了,跟司马殇闲聊的多了,纳兰雪便是发现,他这人,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尤其是,时常讲得一些市井百姓们才会在茶余饭后说的有趣儿故事,更是让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这人,并不像许多皇家子弟般得歧视百姓,在他眼里,那些百姓们,跟他这身份高贵的人,并无不同。

“他是太子,将来,是要承大位的,而我,只是个连封位都没有的,不招父皇待见的废物皇子。”

说起这个,司马殇的眼里,不禁露出了隐隐的失落和悲伤,“不瞒你说,寻常里,在皇宫中,我走在路上,都会有许多的太监宫女不识得我,更有一次,还有父皇新封妃子的奶娘,当我是胡乱游荡进了后(和谐)宫里的世家子弟,使人打了我一顿……我很喜欢你这里,跟你说话,全然都不用小心谨慎,处处提防……我……我不想让太子误会,当我是……想要谋夺他的什么,当我是……”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自己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管旁人如何想作甚?”

纳兰雪笑着给司马殇添了一盏茶,并不偏袒他和司马玉两人中的任何一方,“你且记得,旁人如何待你,那是旁人的事情,你如何待旁人,才是你自己的事,这人的心啊,都是明镜儿秤杆儿,都会照出来自己,衡量出旁人,你若是自己都对自己没了盼头,没看看重,谁还会去有那闲心,去看重你?”

安静的听纳兰雪把话说完,司马殇沉吟许久,约莫半刻之后,才是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她,极其恭敬,行了一礼,“今日听郡主一席话,胜殇妄读十年圣贤之书,真是让殇惭愧至极!”

“瞧你,好好儿的说着话儿,怎就还行起礼来了呢?!你是皇子,我哪里受得起你这般的客气?快起!快起!”

纳兰雪倒是真真没想到,司马殇会突然这么的激动,忙站起身来,闪到一边儿去,不让司马殇把这“大礼”给自己当真行正了,“我可是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你这个样子,可就是太没意思了!”

“你……拿我当朋友?!”

司马殇的脸上,因为纳兰雪的这句话,而慢慢的绽放出了欣喜的笑容来,这笑,不同于他寻常时候的客套,而是,一种真真的笑,没有半点儿虚假的,开心的笑。

“嗯,没错儿,我拿你当朋友的。”

见司马殇开心,纳兰雪也是觉得非常舒服,跟这位五皇子殿下,认识也得有个把月了,话也说了不少,茶也喝了不少……今日这般的,不掺半点儿虚假的开心笑容,她却第一回见!

……

江越在汲水城里的陵墓,在工匠们紧锣密鼓的忙碌中,在年节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宣告落成。

纳兰雪提前三天跟司马青告了假,带了几名侍卫和燕娘,骑了快马,先去往了天星城郊,把之前使人“厚葬”在那里的江越的棺木挖了出来,用大车装了,运往汲水城。

因为是冬天,又下了雪,路不甚好走,纳兰雪怕耽误工夫,错过了江越的祭日,便使人把她和燕娘乘骑的“草上飞”给套上了马车,用来拖拉棺木,她和燕娘两人,便挤上了马车,坐在棺木的旁边,凑合着行路。

远处,一个商队,一路远远的跟着,为首的一人,黑衣黑帽黑斗篷,骑着一匹黑色的“草上飞”,像是这一群人的掌柜。

“啧,我可真羡慕,躺在那棺木里面的那个尸体。”

江越眼瞧着纳兰雪把马匹腾出来,用来拉马车,她自己则凑合着,挤在棺木旁边,心里的醋劲儿,便又上来了,“待寻着合适的机会,你们去把那棺材里的死尸给取出来,换上我的衣裳放进去……恩,可不能让我的王妃对着个替身哭天抹泪的……”

“主子,你该不会是觉得,王妃对着你的旧衣裳哭天抹泪,你就是赚到了罢?”

宿灵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跟不上自己这位主子了,人活的好好儿的,把衣裳装进棺材里面去埋了,这得是多不吉利的事儿啊?!他怎么就能,说得像是占了极大便宜般得呢!

“哭我的旧衣裳,我可以当她是念想我了……女子念想夫君,哭一哭,是很寻常的,不是么?”

江越半点儿都没觉得,这般做,有什么不合适的,就好像,他这一时兴起,想出来的打算,真真就是那么回事儿一般,“但是,里面是替身,就不合适了,恩,反正,我就是觉得,让我的王妃哭旁人,是我赔了……得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事儿给办了去!记着啊,要办的漂亮些,不要露出马脚,不然,我可唯你们是问!”

……

江越“祭日”这天,汲水城外,下了极大的雪。

纳兰雪只带了燕娘,在一众工匠的帮忙下,把江越的棺木,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墓室之中。

没有珍宝陪葬,也没有盛大的排场,一切都静悄悄的,让人只是看着,就觉悲伤。

“江越,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这里原本是意国皇陵,风水,该是极好的,你就在这里,安然长眠罢。”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去,抓了一把沾了雪的土,撒进了墓穴之中,然后,那些工匠们,便开始用铁铲子,开始往里面加土,直待堆起了一个大大的坟包,才停了下来。

“郡主,这墓碑之上,要写些什么?”

燕娘小心的帮纳兰雪戴好斗篷的帽子,递了一条帕子给擦脸,然后,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拔了一柄剑出来,扭头,跟纳兰雪问道。

“香分四品,生结,熟结,脱落,虫漏,其中以虫漏为最上品,文人墨客皆悦之,然,鲜有人知,成虫漏之香,须得香木遭虫蚁啃噬之痛,方可天成。”

纳兰雪一边说着,燕娘一边以剑做笔,在那坟包之前的,未提字的石碑上写下她所说之句,龙飞凤舞,很是霸气威武,“于今,君已驾鹤,然,英名不陨,如虫漏之香,逢难而成……纳兰雪哀立。”

……

待一切完毕,纳兰雪带了燕娘和工匠们离开之后,一个骑马的黑衣男子,疾驰而来,至墓前,下马,久立,盯着那石碑许久,突然拧眉,然后,拔了自己的佩剑出来,那纳兰雪的名字之前,加上了一个“妻”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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