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玉慧眼

解石棚。

斑驳的原石，分类堆积在两边。

解石台。

云满让解石的师傅退在一边，自己顶上。

解石锯。

嘶嘶滚动着，摔出沥沥水花。

戴云龙不逊于他，亲自划线。

原石应声而开，蟒带松花，绿得可爱。

“这块对了，种好、水足、色阳！”

戴云龙评价颇丰。

解石师傅鼓圆了双眼，发出窃窃私语。

“让我们见识见识这块二分水，细皮料。”

武生平口里说着，他真的有信心么，对云满？

“这真是！二分水！上等料！”

切开。玉素叹服。

为天下唱，宜多应者。

接着。“菠萝蜜。”

结晶细小、结构密、质地好的菠萝蜜。

。

是吗？宝玉，连通着他的灵魂？

“叔叔，这块后江石，太可惜了，不宜切……”

云满接过原石，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戴云龙。

戴云龙懂了他的意思，嘴角泛出不可觉察的轻笑，他默默地，把手里的笔递给了云满。

云满接受色笔，在靠近软癣和硬癣五厘米的另一边灰白色那里，小心翼翼地作出范围标示。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玉素，指着那个圆，和她说：

“玉素，你翻译一下，要解石师傅把这一块磨开。”

玉素受命，招过解石师傅，咿咿呀呀地用缅语和解石师傅说了一大通。解石师傅似乎听明白了，他们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软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刮了云满一眼，二人朝一边的磨石水缸迟疑地走去。

磨石，是一门功夫。

读玉，更加需要慧眼。

就这个空隙，戴家父女走近库料，检视着。

“云满，你在这二边，各挑出一块……库料呢，最差的；赌石呢，最好的。”

武生平，这个识玉多年的师傅，他指着那边堆积得很高的库料，再指指另外一边零零散散分布的赌石。他，无疑是给了爱徒云满一次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这，很难。

云满得令，先熟稔地关掉电锯，走近戴家父女这边。

这是明石。

仔细看着，再翻过来，看另外一边。

“险！这里不应该分布着这样的石头啊？这块石头，叫暴松花啊，玉素……你看，它满身是绿松花。平常，不少高手都会以为遇到至宝，可以高价卖出去，是无疑的。不过，他们花了巨大的代价买回去以后，随随便便地在石头上擦出一块窗口来，他们会惊喜万分，的确，这里面晶莹剔透，绿得可爱！但是，高兴不会持久，如果把它整个解开，你看吧，玉素，石头也会像中国的传统技艺——变脸！一解开来，里面是惨白惨白的一大片，仅仅表面裹着一层诱人的膏药绿……”

“是吗？”玉素也认真地看着。

“对。玉素，你用这个仔细看看。”

戴云松把这块明石拿过来，细细研究，还掏出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仔细扫视。

“这其实真是一件赌石。我们不要看它满身的绿松花，黄梨皮水石，还有，这上面很细致，翻出匀细的沙，并且，蟒带清晰。这是很少见的。”

戴云龙接着说，把高倍放大镜递给玉素，伸手指点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云满又躬身拣出一块，给戴云龙。

“还有这块，外表表现差不多。就这表现，应该二千万随便出手！然而，你看仔细些，这松花里，隐隐约约藏着这些针尖大的黑点点，很难引起买家的警惕——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猪鬃癣。你现在察觉到吧？这猪鬃会渗进到里面去，一旦解开，里面就是黑黑绿绿，让人傻眼的废料一块。”

“噢，它就是癞点。”

玉素看到了微小的黑豆，比看到满绿还高兴。

“云满，你真厉害。”

“不是呢，还是叔叔目光如电啊！”

他还在库料堆里逐个翻检着。

“哈哈，别惺惺惜惺惺了，都是眼里揉不得砂子的主……我们很多同道，都喜欢赌癞，所以它的卖价势必会很高，赌，赌的就是眼力和胆量嘛。小赌怡情，大赌发家，哈哈。如果它是软癞，那就赌发了，软癞是渗不进石头，内部的。他们磨去表面的癞点，像可以平步青云、平地暴富……哈哈，赌石，赌出玻璃种的高绿，就有一定有享不尽的富贵，和荣华！不过呢，你一旦看走眼，赌回来的是硬癞，这块石头，越擦越黑，会吓得你当场尿裤子，哈哈，所谓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啊！”

武生平想到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思绪万千。

“……这件石头，叫做苍蝇屎……”

云满说着，手停歇下来。

他把这三块原石，放到一边。他继续小心翻检着，让每一块原石，都在他的眼里认真地过目。

戴云龙，会把这三块，放到库料里，还是赌石里呢？

明眼人都知道，放到库料里，无疑害到自己；放到赌石里，就一定会有人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

他，走到那堆赌石里。

他，翻出拳头大小的小小的一块砾石，掂着，抛掷着。

旁边，渐渐围拢了一圈人，此刻，除了核心的四位，其余的，都不分阶层，此刻是平等的。

人群里，人们用缅甸语说着话，有的七嘴八舌地讲解着，有的面红耳赤地争辩着。还有，有人发出了很有挑战性的嘘声。

“师傅，你看看这块。”云满把手里的砾石，递给师傅。

武生平接住，查看绿色。

“蛮好的。外面看，绿得隐晦……绿色的多少，和色质的好坏，最终决定着翡翠的品质，和价值。因此呢，要注意观察砾石内部，的绿色，用表皮上面所显露的种种迹象，仔细看，仔细断，石头内部绿色，的状况。”

哈哈，三字经的学究。

他把云满选来的石头递给戴云龙。

“云满有眼光。虽然绿得不明显，但是，这应该是一块很好的原石……我认为，绿的多少，与绿色部分的形态和分布特点有着本质的关联，这的确不容易甄别。”

“它最好？”玉素不服气。

玉素，了解自己矿床里的原石。

“切吧。要真正懂得石头，和切石头，就是亲临锯台。当年，我一心想修炼成一个顶级的赌石高手，恨不得得切遍密支那出产的所有场口的石头，现在想起来，真是胆大包天，哈哈哈，赌徒心态。”

武生平说着，给云满鼓励，和打分。

云满神情严峻。

“切吧。”

戴云龙发话。

“切吧，亲爱的！”玉素在一片催促。

开机。

嘶嘶有声，拉扯着人们的神经，吞噬着人们的灵魂。

云满，面无喜忧，把石头移到锯下，放好，固定。

“满绿！”随着那块赌石，像西瓜一样剖开，全场轰动。人们都围拢过来，发出喊叫，发出赞叹，喜气在矿床上空荡漾。

“满绿！”

“我们矿上，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品质了。”

戴云龙笑了，很满意。

“哈哈，兄弟，差点打眼要贱卖了。”

武生平接过话，更多的，是对爱徒的赞许。

玉素，山花灿烂。

无疑，戴家的宝库中，多了云满的一页。

一个小时过去。

解石师傅拿着“菠萝蜜”，走过来，又是见真章的时候。他们嬉笑着。

“种好，透明度高，色足。”他们是这么断定的，自己的眼睛，骗不了自己，他们深信不疑。

戴云龙亲手接过，迫不及待地用高倍放大镜，和强光电筒，透过磨出的窗口，往里看。

“看上去，的确，种好，水好，色足。玉素，你认真看，里面，硬癣下面的地方，那一抹黑。”

深深的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