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想，他们应该谁都还没喜欢上谁，但是今天一天弄得她脑袋晕晕，正好向经验丰富的朝歌令请教：“有什么区别么？”

“先爱上的那个总是要辛苦些，这是我们楼里几位姑娘换来血泪的教训，一位姑娘爱上了个秀才，搭了许多私房钱，终于如愿嫁给了那个秀才，没过两年，秀才飞黄腾达，另娶了位官家小姐，将我们那姑娘给休了，我们那位姑娘只能继续回来卖唱为生。”朝歌令一段一段讲着楼里发生的故事，大多都是一腔柔情给了负心郎，只得了个满目苍夷。

朝歌令走的时候给了薛一最后一句：“孟向南才气太高，太容易让女人钦慕，你一定要好好看牢他。”

薛一仔细品味下来，然后惊奇发现自己真的在认真思考看牢这件事情……或许、大概、可能她真的喜欢上了孟向南。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却不知。戏本里的芳心暗许有朝一日也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是先失了心的那个……哦，她堂堂薛大小姐，怎么就如此容易失了心，曾幻想过千遍万遍，也应该是别人钦慕她的份啊。

哦，先爱上的那个总是掉价的，就像谈一场生意，先讲价的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底价，落了下风。

孟向南掀开盖头的时候，就看到薛一一脸痛苦看着他。

“你怎么了？”孟向南想，大概是大小姐坐久了，不舒服才会导致五官都扭曲到一起了。

看着孟向南在问出这样关切话，脸上仍然是没有半点关切表情的时候，薛一内心咆哮一番，她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她喜欢上了他，不然失了先手就会被动。

“没什么呀，你终于来了。”这样微微的抱怨，让孟向南心里微微动了一下，这一天的锣鼓喧天，任谁都无法完全做到置身事外，何况他还是扮演新郎角色的那个，眼前这位是他名义上的妻……未料到有一天他会娶妻，他自己都分不清会答应薛一的原因。因为爱么，肯定不是，因为薛一姓薛么，他分不清。正纠结着的孟向南，立刻被薛一的话拉回到现实：“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今晚行动么？”

是了，他们不过是在演戏，演一场出逃的戏，结婚是前奏，是铺垫，出逃才是正戏。

薛一满眼的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不过是做戏……薛家的人是不是都如此会做戏？

“今晚还不行，时机还不到。”

“那什么时候时机成熟？”

“明天吧。”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孟向南忽然轻笑出声，薛一看着两人穿的样子，远处还有合卺酒，红烛，这种氛围说这种话，无法让人不往那处联想去。

“睡觉吧。”孟向南淡淡地说。

薛一一紧张，整个人跳进被子里，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更是有某种意思，反射性将被子拉高将整个人裹住，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孟向南。

孟向南向床走几步，薛一就往床里面退几步，孟向南再走几步时，薛一发现已经退无可退，立刻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别动，再动我就要掉地下了。”

孟向南无奈，随手将两张长凳搬到一起，就这么躺了上去。待薛一反应过来，才明白他准备这一晚就这么过了。薛一支着头看他，窗子没关，烛火吹得左摇右摆，他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灭……原来他躺着也这么好看，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她至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孟向南呼吸绵长，看起来已然睡熟。薛一起身，拿了一床被子，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边，正欲给他换被子的瞬间，忽然看到他睁开眼，眼里一道光迸射：“你要做什么？”

薛一被唬住，说话气势有些弱：“我只是想给你盖被子，天冷。”

“没事，你去睡吧，我这样习惯了。”

薛一低低声音“哦”了一句应答，捏着被子转身向床走去，又忽然转身：“你睡觉一直这样警醒吗？”

孟向南纹丝未动，眼睛闭着说：“刚才若不是确定是你，你可能早就受伤了。”

薛一也重新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这天夜里还是寒气挺重的，孟向南的身体真好：“在外这么多坏人么？”所以才养成了在睡梦中也时刻防备着。

孟向南隔了半晌，久到薛一以为他再度睡着的时候才听到他说：“你是不是有些紧张？”

被戳破心思的薛一呵呵笑了两声，干脆豁出去了：“以前总也盼望着这一天，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会逃脱这个牢笼，心里想着的都是外面那些美景美人，好吃好玩的。马上就要实现了，忽然有点怕起来，没去过外面，怕自己搞不定，又怕外面世界和自己想得不一样……恩，你能懂这种心情的吧。”

“不懂。”孟向南很干脆利落回答。

薛一从床上一骨碌跳起来：“你出行的时候没有过这种心情？”

“没有过。”

“你真厉害！”

孟向南却沉寂下去，谁也不知道在暗影中孟向南的眼睛有些潮湿，不知道他想起了些什么。他努力眨了眨眼，将那抹微微湿润倒了回去，然后……和薛一讲起了出外各种注意事项。

不要轻易相信人，管好自己的钱包，想好怎么赚钱，野外怎么生存，如何防蛇虫鼠蚁。

薛一开始听得很有劲，终究架不住困意袭来，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再与周公会面的最后一刻，她想他们应该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对新人，在新婚之夜在讲出逃之法。

以孟向南的耳力，早能听出薛一已经睡熟，他却没有停，双眼看着渐渐燃尽的红烛，终于最后燃尽，屋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孟向南才停下来，万籁俱寂。孟向南却全无困意，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难以入睡，他一直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榻今朝睡的日子。今天讲那些话的时候，他走过的路一段一段回忆起来，回忆到最初始……那个出发的地方，称之为家的地方，便再也睡不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