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出走的娜拉
第九卷出走的娜拉
第59章离别（1）
194年11月底的一个下午，顾美丽跟着八路军某侦察连连长大刘及其一行大学生，登上了北去的汽车……
开往宝鸡的汽车，正离开成都，向着西北方向疾驶。颠簸的土路，不时扬起灰尘……窗外，那个顾美丽曾经生活了数年的成都城，正慢慢离自己远去……
告别旧生活，迎接新生活的喜悦，一时间使她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旧式家庭，离开了生活工作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离开了养育自己的亲人！
然而，当夜幕降临，天上的星星闪烁着，微凉的风吹拂着美丽的脸庞时，不知怎的，这个“出走的娜拉”，突然有些挂念亲人了！
她走时，没有和家人打一声招呼，只是托同学在明天将一封信转给父母……
她走时，也没有和学校打过招呼，只是在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放了一封写给莫教授的信……
她走时，更没有和那个一心一意要自己和他结为夫妻的徐荣达打招呼，只是通过邮局发出了一封信……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她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告别了舒适的生活，安逸的工作走了！
现在，当汽车在向前疾驶时，她开始盘算着，爸爸在看到自己的信后，会怎样的大发雷霆；母亲在得知女儿不告而别后，会怎样的伤心……
现在，当夜幕降临时，她的小心思又在琢磨，一旦徐荣达看到自己的信后，会怎样的生气；莫教授看到自己的信时，会怎样的埋怨自己不争气，不努力……
因为，她写给他们的信中，都是以“跟着一个西北汉子跑了”为理由的！
为了确保旅途安全，根据金淦的要求，顾美丽是和西北汉子大刘假扮夫妻一起上路的。
眼下，这个西北汉子，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大刘——
他穿着一个典型的陕北坎肩，肩膀处，补丁摞补丁，显示了一个穷人生活的不易；
他的头上系着一个白毛巾，这是陕北汉子的标配；
他的嘴上，还稍微留了一些胡子，这些胡子茂密的生长在他的鬓角和嘴巴的上下处，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岁的模样；
加之他的陕北话说的还算地道，猛地看上去，还真有几分陕北汉子的味道。
而坐在他身边的顾美丽，则完全是小媳妇装扮——
崭新的蓝底白花土布上衣，一看就是来自手工缝制的；
陕北媳妇爱穿的宽大裤腿的裤子，像灯笼般粗宽，没有一点腰身；
一双黑布鞋，针脚细密，完全是人工缝制的；
为了装扮的更像一些，美丽还在脸上涂抹了一些灰，以便遮挡住自己粉嫩皮肤……
汽车越走越荒凉，没有灯光，没有高楼，没有人！
而此时的成都，家家户户一定灯光全都亮了起来。尤其是自己家的那座小洋楼里，楼上楼下，灯火通明……
想着想着，顾美丽有些想家了。
曾经一心想着往外跑，一心要挣脱父母的束缚，一心要挣脱旧的包办婚姻，可是，真的挣脱了，离开了，告别了，甩掉了……却又有说不出的惆怅。
这或许就像是蚕宝宝变成蛹，又由蛹蜕变成蝶时的痛苦嬗变吧！顾美丽心里想。
“咯吱。”
汽车在一个检查站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个部队把守的检查站，专门检查是否有反政府人员在车上，旅客中有无携带武器弹药和医药用品的。
根据指示，全体乘客都下了汽车。
下车后，每个人都要拿出自己的证件，交给检查站一个军官审核。
那个负责审核的军官，是个少校军衔。他看上去一脸凶样——
眼睛很大，但大而无光，眼白比眼球部分要大，显得很可怕；
他的鼻子是典型的鹰钩鼻，嘴巴紧闭，嘴角向下垂……
他的眉毛，像两道浓浓的剑一般，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有些吓人……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一个个证件，仔细看照片，然后再仔细核对本人。
一个，两个，三个……
当审核到第五个时，他突然右臂一挥，走上来两个士兵，把这第五个乘客给五花大绑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被绑的乘客大叫着，吓得其他旅客直往后退，人群中骚动起来……
原来，这是一个他们通缉许久的土匪头子！
这个土匪头子被抓走后，骚动了许久的乘客队伍又陷入平静。每个人有序的递交自己的证件，让这个军官审核。
当轮到顾美丽和大刘时，顾美丽不禁心中有些紧张。
“嗯，这么标志的姑娘，怎么就愿意嫁到陕北去呢？陕北哪有我们四川的水土养人？”他的话，激起了他身边的一群当兵的狂笑。
“俺们结婚了，这是俺媳妇跟俺去走亲戚，一个星期后还要回来的。”大刘用侉侉的陕北话解释说。
“……”顾美丽谨记大刘的教诲，一路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说话。有什么都有大刘来应付。所以，她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似得害羞的不说话。
“哈哈，你们看，小媳妇害羞了！”一个士兵在旁边笑着说。
“哈哈……”周围的当兵的都笑了起来。
就这样，顾美丽和大刘顺利通过了检查，走过了岗哨……
可是，后面的大学生队伍中，有一个男生，却没有通过检查。原来，他在自己的小行李箱中，悄悄带了两盒违禁药品——抗生素。
很不幸，他是车上旅客中唯一一个被抽查的人，却偏偏没有按照要求准备行李。因为大刘在出发前，再三要求他们，不准带违禁药品和违禁书籍，以防止路上遇到敌人的检查。
这个男生被扣了下来，五花大绑抓进了拘留所！
这个突发情况，使大刘很头疼。
扔下他不管的话，这个男生很有可能从此就被打入大牢，九死一生；
如果营救他的话，自己就得丢下现在带着十几个大学生，而他们每一个都是革命的宝贵财富……
思来想去，大刘决定先带人上汽车，后面再想办法通知地下党组织营救他。否则，自己这次带领的十几个大学生，也可能一起被抓。这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汽车再次发动起来，随着马达的轰鸣声，汽车迅疾驶向前方，而刚才那个检查站微弱的灯光，则如鬼火般逐渐远去，消失……
顾美丽害怕极了！她紧紧抓着大刘的手不放，手心里全是汗。
说实在的，大刘也很紧张。
虽然，比顾美丽大几岁的他，已经打过很多次仗，见识过很多凶狠残暴的鬼子和国民党的当兵的。但像今天这样，领着一班人马经过敌人的检查站，一个个过筛子般检查，还是第一次。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这些大学生，缺乏斗争经验，暴露了身份。临行前，他多次提出要求，而且都是很具体的要求。可是，竟然还是有人没有按此执行，并且在第一个检查站就被扣了下来！
想到这，大刘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在下一站休息时，一定要再次提出明确要求。不能再出差错了……
顾美丽他们这批大学生去延安，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一批知识分子的缩影。
那时，由于国民政府的腐败落后，大批知识青年开始满怀热情奔赴延安。他们离开物质丰饶、生活优渥的大都市,自愿到荒凉贫瘠的陕北苏区……满怀理想，激情盎然。
而对顾美丽来说，投奔延安,是她人生中的第二次出走！
第一次出走，是由家庭到大学；
第二次出走，则是奔向革命圣地延安，抛弃小资产阶级情怀，奔向无产阶级革命！
在延安，既有她的理想，亦有她的恋人；
在延安，既有她渴望已久的清廉公平，又有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的相互尊重！
就这样，她一会感伤，一会激情盎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心头来回穿梭……渐渐地，随着汽车的颠簸和有节奏的晃动，她慢慢睡着了……
半夜，不知什么时候，她被一阵喊声惊醒：
“美丽，醒一醒……”
原来，又到了一个检查站！
刚刚还迷糊不醒的旅客，看到检查站，站着一排军人，个个心中有些恐惧，也顾不得瞌睡了，赶紧提起精神，迎接第二轮检查……
这个检查站估计是个大站，岗哨边的灯光格外的耀眼。
大家又是按着顺序排好，准备好个人的身份证件，一个个过关。
和上个检查站所不同的是，这个检查站接受检查时，每一个人都必须开箱接受检查……
一车几十个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开箱检查，这下时间更长了。
轮到顾美丽时，她打开了自己携带的小皮箱子。
一个士兵走上前。粗鲁的用手在箱子里乱摸乱捏，折腾了一会，面无表情的说：
“可以了。”
顾美丽被放行了。
大刘带的是一个布包裹，里面只有一件换洗的外衣和一条毛巾，所以，很快也就通过了。
到了随行的十几个大学生被检查时，又有一个被士兵查出了一个违禁品：
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