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艰难问询

再度从警局走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兰绮的步子缓慢，有些恍神，她缓缓走到警局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在台阶上坐下来，双手抱膝，不知是否因天气清冷，她的身体竟有内而外透着寒气。

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眼泪不争气的流下。

她以为她会坚强，什么都不怕。然而她不知道警察的问询竟如此详细，不仅仅只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结果，还包括——

“王德海当天穿着什么衣物？”

“他怎么把你推倒？为什么你没有闪躲？”

“出事的地点到底在哪里，有什么地标？”

“他怎么撕开你的衣服？”

“他打了你几下？”

“他进入时，你是什么感觉？你是怎么反抗的？”

“那为什么第一时间不选择报警？”

“现在又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

……

事情发生的所有细节，周警官都在反复询问。

兰绮必须一次又一次，不断回忆，不断重复，然后用客观的语言描述出来。

那绝不想再记起来的事情，就这么翻来覆去的在问询室里讲了好几遍。

“出事的地点有许多杂草……”

“还有呢？”

“那个地方我不熟，天又黑，我没看清……”

“不，你记得的！”

“我……我真的不记得……好像……好像离村东头的一个枯井很近……”

…………

……

问询十分艰难。

除了这些细节，还有周警官不断的质疑。

“你确定你没有在做梦？”

“是真的！”

“那为什么第一时间不选择报警？”

“我……我妈妈不让我报警……”

“可一般人一定会报警的！”

“不……他们都说我做梦了，虽然我身体很痛……但，但我有点不敢确定……”

“你不是说你没有做梦吗？”

“周警官，我是说我当下被我妈还有继父说蒙了……以为自己真的在做梦，可是……可是我后来回想，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

……

为什么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要接受如*般的问询？

“别哭了。”身后响起周警官的声音，“你提供的细节越多，对破案越有利。”

这兰绮当然知道。

兰绮擦掉泪水，站起身，带着点愠怒：“可是为什么要质疑我？你们不是拿到人证和物证了吗？”

周警官冷静的答：“越质疑你，你越气愤，你的记忆就越活跃，才能得到更多细节。”

兰绮无言以对。

周警官见兰绮语塞，笑了笑：“你男朋友作为相关人还在里面录口供，建议你如果肚子饿了，可以先去吃个晚饭，他一时还出不来。”

“可……”

可她没有钱。

她身无分文的被陈玉琴赶出家门，这几天寄住在叶渊光家，虽然她对叶渊光和外婆的好意统统接受，但她实在不好意思找他们要钱，即使早上外婆反复问她好几遍有钱花吗，她都本能的说：“有。”

似乎看出兰绮囊中羞涩，周警官点了只烟，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自然而然的说：“晚上没吃，我现在也有点饿，走，一起吧。”

“可……”

“吃个面，行不？叔叔请你！”

周警官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兰绮只好小碎步跟上他。

热气腾腾的拉面店里，周警官为两人都叫了招牌牛肉面，他并不多言，一手抽着烟，一手托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百无聊赖，兰绮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警官先生，他皮肤黝黑，双目有神，右眉上留着一道陈年的伤疤。

说话时嘴角微微向右弯曲，腿会不由自主的抖动，带着点痞味。

下颚骨与颧骨恰好好处呈135度，留下完美的折线。

即使身着宽松的便服，看似瘦弱，实际上当他弯曲手臂，手臂上的肌肉似乎马上就要衣服爆裂开一般，一看便知道他受过良好的体能训练。

——他是个充满男人味的型男。

他大概三十几，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微微发黄，仿佛看透了世事。他也可能只有二十几，因为他年轻紧致而富有的弹性的皮肤、年轻的打扮，以及他那些“不稳重”的小动作。

兰绮回想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带着痞气的，同时又是威严的，正义的。

他身上似乎不是绝对的善，但亦没有什么恶。

这大抵就是一个人成熟的样子。

“看什么，面都上了。”

周警官拿起一根筷子敲到兰绮额头，兰绮下意识的摸摸被“袭击”处，却发现并不痛，她抽出筷子，搅动桌上的牛肉面。

晶莹透亮的牛肉汤底，配上青翠的大葱和香菜，刚刚拉好的拉面沉入汤底，好几片细如薄纸的牛肉浮在汤面，鼻子轻轻一吸，牛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兰绮不禁十指大动。

她夹起一筷子，正准备好好品尝。

“诶。”周警官的手肘拱了拱兰绮，兰绮不明所以的看过来，周警官说，“你吃辣不？”

兰绮摇头。

“那就加点醋，去腥，提鲜。”

“是，周警官。”兰绮拿起醋瓶。

周警官见她如此听话乖巧，笑道：“在外别叫我警官，我本名周岩。你叫我全名也好，岩叔也好，如果以后还有在外碰面的情况，我又没穿警服，就别叫我警官。”

兰绮吃人嘴软，点头说道：“是，岩叔！”但她转念一想，若这警察“叔叔”只有二十来岁，那兰绮岂不是吃亏了，于是她问：“岩叔，你到底多大？”

周岩瞥了一眼兰绮，命令道：“快吃！”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汤汁鲜美，面条筋道，兰绮忍不住矜持，竟然将汤汁也喝了大半。

“走。”周岩起身，“老板结帐。”

出了店，他们朝警局的方向前行，夜色更重了，方才还能见到快速赶回家的行人，此刻这条小路里已经人烟稀少，不过远远的，他们便看到警局门口的灯光下，站着个中年女人。

兰绮随周岩走过去，周岩没理睬门口的神态显得焦虑的陈玉琴，走进警察局。

兰绮本想跟着周岩走进去，陈玉琴却开口叫住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