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关外的凉风入夜后更是冷得刺骨，反观头上倒是明月高悬，天上的云彩仿佛早就被这塞外狂风吹得烟消云散了，再也阻挡不住月亮的光芒。头一回，沈君狂觉得月光竟也可以刺眼，让人不敢久视。

此次任务只是带来督军的任命文书，故此沈君狂也不能明目张胆带着许多人来，更不能携带那些扎眼的装备。但是，今晚沈君狂便想赌上一赌。当年的霍骠骁敢孤军深入大漠，直捣匈奴王庭。与之相比眼前这座小屋，必然可弹指间灰分湮灭。

“大哥，一时间弄上那许多煤油，还要不为人起疑，着实把刘大叔都难住了。幸好，这里人人嗜酒。我们几个人分别行动，倒是搜罗了不少好酒，也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吧？”行动间，不闻一丝声响。李韦明只得压低着声音回道，言辞间全是调笑。

跟随而来的这五十人，是沈君狂在海城秘密训练三月的成果。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各个训练有素，故此才能这么顺利的躲过了一个个巡查的卫兵，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小院前。

行至巷口，沈君狂招呼两人先行探路，探清门外的虚实，以防提前惊动了屋内酣睡的人。沈君狂向后一招手，只见两个原地待命的士兵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那座小院的院墙底下。紧接着有一人一个鹞子翻身便飞身上了墙头，悄无声息的冲过大门上。没走几步，那人又稳稳的落了地。两人在各自的指定地点准备妥当之后，只见两人默契十足的同时发难，飞身上前，各自扑住一个门卫。那两个困极的门卫本来快要会周公，猛然被外力一冲，本能的想大喊出声。可那两人哪里还等他们出声，早就死死捂住那二人的口鼻，下一刻便是手上发力一扭，登时“咔嚓”一声，两条性命便双双归西了。

一旁的沈君狂见两人得手，以暗号示意众人依计行事。顿时，几十号人有条不紊的急促前行，于大门前兵分两路。一切准备停当后，沈君狂以手势示意众人将身后的大酒坛卸下，破开封口，一股脑的倒在了那破败不堪的墙头上。登时，酒香四溢，不免令人有些心驰神往。

准备完毕，沈君狂拿出火柴优雅的一划，只见一颗小火苗就这样刷的一下冒了出来。微微发红的火苗将沈君狂的脸照得有如微醺的酡红一片，沈君狂望着那朵小火苗，幻想着它之后造成的燎原大火，禁不住粲然一笑。随着率性一抛，那小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悠悠落在地上。哗一下，已成燎原之势。

火愈盛，酒愈烈。空气当中充斥着满满的酒香，像是为接下来的战斗谱写了最美的前奏。

终于这漫天大火，一城酒香也吵醒了它最终的主人。四合院内一阵嘈杂，不一时已有几个人衣衫不整的人影出现在院子里。火光冲天间，沈君狂只听得院内不似方才般安静，心知时候已到，回头看了眼早就埋伏在对街屋顶上的枪手。那二人会意，接着便听得“噼里啪啦”子弹射中目标的声音。这边声音刚落，月光映照下几个人影便无力的倒了下去。只消一刻钟的功夫，小院又回到了往日的孤寂，了无生息了。

“哔哔哔……”

沈君狂正满意的望着这由自己一手制造的漫天大火，凛凛然迎风而立。不过很快，这刺耳的警笛声却破坏了这难得的景致。该来的终于来了。沈君狂凛然一笑，招呼一旁的李韦明来至身边，耳语着什么。借着朦胧月色望去，沈君狂的脸色异常严肃，想必此事定是极为紧要的。

“是。”既得了大哥这等郑重其事的交待，李韦明也脱去了他一向的玩世不恭，恭恭敬敬的伫立着，朗声答道。

这边李韦明刚走，街角处就出现了宁水城的警察，身后还跟着一辆救火车。那庞然大物刚一开进来，就把这本就狭窄的小巷子显得更拥挤了。那簇拥而来的两队警察倒是难得的列队整齐，为首的那个乍一看到平日里荒芜的街道上半夜竟站着一队人，已是大吃一惊了。细看之下，这帮人手里都是带着家伙的，各个精光外露，绝非善茬。他虽说平日里手下也有几个人，带着几把破枪。但是那些东西吓唬吓唬老百姓还成，要是真碰到那些不好惹的土匪什么的，就只有绕着走的份儿了。他只是前几日接到上头的通知要仔细这一区的保卫工作，适才这里失了火，这才急慌慌的赶了来。谁想到，竟碰上了这等难事？

“哟！”本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乍遇上了更硬的主儿，那警察的头儿立马换了副嘴脸，满脸堆笑。“不知这几位是哪个山头的，什么名号？报上来，以免伤了大家的和气。”说着，那警察暗自使了手势差一个平日里颇为机灵的手下悄悄的报信去了。

这些小伎俩哪里逃得过沈君狂的眼睛，见状，沈君狂也不气，反而笑道，“那位兄弟麻烦跑快点，天也不早了，老子可不想在这荒郊野外的站上一晚上。”

此言一出，那个小喽啰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这样扭着身子，求助的望向头儿。只见那头儿也是脸上红一块青一块，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也吐不出句整话，心里早就乱成了麻。只想着祖宗保佑，今晚能捡回条命。

见状，沈君狂也不着恼，竟主动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兄弟。不管我是哪儿的人，今儿也不是特地来找你的麻烦的。我只是想麻烦兄弟帮我捎个信，告诉你们李副师长一声，说我沈君狂在此恭候。”说完，沈君狂竟上前一把揽住那人的肩膀，状似亲密道，“兄弟没问题吧？”

“没……没……没问题！”触到沈君狂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人已是一身冷汗了，连忙抽身退后几步，满口答应着。回头一看，那个小弟还兀自呆站着不动，那头儿又急又慌，几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嘴里还骂道，“还不快去，还等大爷催呢？”此言一出，只见那人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要放在平日里就算是暮春时节的塞外入夜后也还是寒浸浸的，今晚却是例外。站在大火外几丈开外的沈君狂仍然能清楚的感觉到火焰的炙热，那不可思议的力量简直要把世间所有的水分都炙烤干净。火总是有着疯狂的占有欲，要将它力所能及的一切都据为己有，即便是最后都化为一片灰烬也在所不惜。

这场大火却也有些与众不同之处，那骇人的侵占欲和这醉人心脾的酒香结合的恰到好处，竟形成了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今晚的满城酒香和这漫天大火，还有这边塞的朔风，子夜的明月，要是可入诗入画，必是绝世篇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