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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困居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我才幽幽地醒转过来。沉重的身体完全没有一丝力气,识海依然是有些昏沉,倒是休息过的肌肤恢复了敏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身处在一个人的怀抱之中,还有透过薄薄的衣裳传来的丝丝的寒意。

这种幽寒的感觉怎么这么像那日夜容止身上传来的感觉?我不清醒的脑中迷迷糊糊掠过这样的想法,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去证实我的猜测。

又躺了许久,费力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线,不刺眼的光线逐渐映入眼帘,我缓缓地将眼睛张大,头顶意外不是遮天蔽日的古木,而是长满了青苔的石壁,大概是一个山洞吧,我心里想着。感受着腰上传来的束缚感,那是男人有力的胳臂的触感,极慢地将头转向右边,入目是一张放大的妖魅的脸。

果不其然,真是夜容止这厮。他的脸就凑在我眼前,我的鼻尖几乎就要碰触到他的鼻尖,他呼出的气息从我脸上拂过,暖暖的,同他身上的寒意截然不同,只有这样的暖意才能让我觉得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夜容止就侧着身睡在我身边,身体和我贴合着,他的右手还搁在我的身上,凉凉的压着我。

等我大致清楚自己现在身处的情景时,原本就是混乱的头脑更是迷糊了。为什么夜容止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我不是昏倒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似乎是看见琉璃莲了,从河流中漂流下来的琉璃莲,那是我的幻觉吗?一系列冒出来的问题几乎要将我的识海挤爆了,可是我却完全不能解答,而能回答我问题的人却依旧沉沉的睡在我身边。

夜容止,我仔细地凝视着他的睡颜,之前流淌着深沉光彩的眼睛阖成了一条狭长的线,长翘的睫毛点缀在上面,在下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顺带掩去了眼眶下青黛色疲倦的痕迹,直挺的鼻梁下薄唇抿在一起,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散开的发丝有些凌乱地绕过他修长的脖颈,微微敞开的玄衫衬着深刻的锁骨,竟显得妖魅横生。我尝试着把鼻尖挺向他的鼻尖,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看来他真的是很累了,睡得这般深沉。

平心而论,夜容止确实是极为美丽的一个男子,只是一个男子美丽至像他这个样子便已经有些近妖了。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会让人控制不住的去注意他,就像前几日在花市上,明明有着拥挤的人潮,然而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我却总能一眼就发现他的身影,这种发现并非是我下意识的在寻找,而是有一种蓦然回首之感,便像是宿命的指引。这样的情景让我害怕,不知道对于夜容止到底是什么感觉,那日在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分明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可是,修辟呢?白颜,你喜欢的人不是修辟吗?

恍惚间眼前晃过修辟的笑容,和眼前夜容止的睡颜交替着,最终还是定格成姑瑶山上明媚的阳光下修辟那温暖的容颜,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白颜,你只不过是被夜容止这厮的美色蛊惑了而已。”

将心中的情感理清,我才又转移注意力去注意起周围的环境来。我们此时真是处在一个山洞之中,由于是躺着的关系,我也无法确定这个山洞到底有多大。我们似乎是靠着山洞的一边睡的,身下垫的应该是我原先披着的青缎千锦裘,锦裘下面是一层厚厚的干燥的青荇草铺成的类似床一样的东西。山洞里空空如也,不时还有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得我一阵瑟缩,下意识的往夜容止的怀中缩了一下,却忘了他的体温比这风还要冷清。

似乎我的动静惊醒了他,我看见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睫毛一阵微微的颤动,接着就睁开了他那双幽深的眼来了。

这是我第二次望进他的眼中了,这次不同于在船上的那次,他的眼中没有那种闪动的光芒,而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平静的没有一丝风浪,却可以让人瞬间迷失在里面。

也许是还没有清醒,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木木的,但是片刻之后那片平静的大海却又变得暗潮汹涌起来,于是我知道他是真醒了。果然,夜容止那双刚刚有些变大的眼睛又慢慢地被扯得细长,抿紧的薄唇习惯性地勾起邪魅的弧度,然后用喑哑的声音吐出话来:“颜颜,早啊。”

我看着他欠揍的笑脸,实在是不想理睬他,可是我还有着许多问题要问他,只好板着脸道:“不早了,夜公子。”声音出口倒是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极度的干涩。

可能是他的脸皮着实是厚,便是看着我明显敷衍的表情,这厮居然还能笑着看着我,一脸随意的样子。

他的脸离我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我实在是不能像他一样装作没有发现这点,于是我咳了一下,率先把脸转了回去,然后道:“夜公子,该起来了吧。”

“不要,我还没睡够呢。”谁知他居然一下子就拒绝了我。

我都傻了眼,他怎么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调戏一个已婚的女人难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愤愤的又将脸转向他,却看见他佯装嗔怒的样子。

夜容止看着我,眼神幽怨,道:“好歹照顾了你一夜,你总归是要体谅我一下的吧。”见我不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不要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天儿个晚上我看见你走出客栈,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就跟上了你,谁知道你居然走进了这么一片林子还昏倒在河边,我又不能见死不救对吧?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够避雨的山洞,你又发烧了,我可是忙了整整一天都没合眼,等你烧退了才稍微休息一下的。”说完他送了个白眼给我。

被他这番话说的,我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不过他说是跟在我身后的,但是我那时根本就没有被跟踪的感觉,难道是我太紧张以至于忽略了周围的环境,还是夜容止这厮也是有着潜藏的实力。估计他也是修者吧,我暗自忖度着。

“夜公子,你非得这个样子休息吗?”眼见着他没有丝毫要放开我的意思,我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颜颜,人家好歹舍身救你,你居然连施舍人家点温度都不肯。”夜容止幽幽的说着,身体居然还向我挪了挪,手臂更是将我搂得更紧。然后又道:“还是颜颜的身子抱起来舒服。”

我看着这厮无赖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恼怒,谁能想到三山有名的冷漠公子居然是这种惫懒模样。虽然我着实想挣开他的手,可是实在是浑身无力,估摸着是发烧的后遗症,我根本没法脱离他的怀抱。好吧,抱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我在心底宽慰自己,但是还是控制不住脸皮抽搐了一下,然后讽刺地开口:“我应该感谢夜公子的赞赏吗?”

夜容止完全忽视了我的讽刺,反而瞪着我道:“颜颜你怎么这么生分,你看我唤你颜颜,你都喊我夜公子,太让人伤心了。”他说着,还将唇凑近了我的耳朵,让我忍不住又是一个哆嗦。

这厮究竟是什么个德性呀?!我还不知何时同他这般熟稔了呢,似乎上次在花市上起他便开始叫我颜颜,颜颜是他喊的吗?还总是喜欢咬着人家的耳朵说话。不过听了他的话,我也总算是明白他是完全不会管我的感受的了,索性闭了嘴,不去理睬他,只看着头顶的洞穴。

似乎是觉得无趣了,夜容止缓缓地松开了搭在我身上的手,用双手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我感觉到他的动静,诧异地转过头看他,却见他收了嬉笑的表情,一脸正襟的样子。整理了他的有些凌乱的衣裳,我看见他从容地站起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一种淡漠的语气道:“不用担心,琉璃莲我已经帮你摘了。你的脚伤到筋了,还没好,就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出去看一下有没有走出这片林子的法子。”说罢就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山洞,丝毫不管我疑惑的样子。

夜容止是出去了,山洞中也只剩我一人,还有他的余音在轻微的回响。我却是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我要得到那琉璃莲?还那么好心的帮我采摘了一朵。转念一想,也只有可能是莫师药告诉他的了,可是莫师药为什么要告诉他?这点可是让我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也只能先把它放在一边。夜容止说的对,眼下最主要的事情还是从这片林子中走出去,苍苔口中的形容实在是有些吓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肯定也是空穴来风,想起在流波山外围的那片林子已是将我们困了许久,那这片原始的森林更是不用说了。也不知夜容止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我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却是只能躺在这里祈祷了。

尚未完全好的身体有些撑不住等待,也不知什么时候我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我又是一觉醒来,夜容止已是回来了。感觉到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我小心的坐了起来,却看见边上生起了一堆柴火,他就背对着我蹲着,似乎是在拨弄着火堆。我再抬头看向山洞外面,居然已经天黑了,仍有山风从洞口灌进来,不过有了火堆总算是驱赶了点寒意。

看着夜容止的背影有些单薄,在空旷的山洞中显得格外萧瑟模糊,我甚至感觉他就像要消失了一样。被自己这种莫名的感觉摄住。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话就堵在口中却说不出来。

夜容止感觉到了我的动作,只听得他平静地道:“这片林子中存在阵法,而且不是单一的阵法,而是多从阵法的复合,我只能认出几种。现在天也黑了,只能等明天再去看了。”他说着,又转过身来,面容凝重地将手中拿着的东西递给了我。

我正想着不出所料这片林子的情况要比先前那片要来得更复杂,他突然递我一样东西,我一愣,只是机械的伸手接了过来。谁知入手居然是一片滚烫,我一时没有防备,登时手就被烫了一下,吓得我一下子将手中的东西丢到了地上。那圆溜溜的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又滚到我脚边才停了下来,我仔细一看,是一只用火烧烤过的果子样的东西,上面还附着一层焦炭。

我不由得抬头对夜容止怒目相向,谁知这厮脸上早没了正经的颜色,反而是一脸调侃的看着我,背着火光的眼中看不清有什么隐含的意味。对于我的愤怒,他居然都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这让我更加的生气,双目灼灼地瞪着他。

“那是莆田,好歹可以填肚子,你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随便将就一下吧。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居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实在是有些奇怪啊。”夜容止无视我的怒视,又一敛玩笑的神情,严肃地对着我道,一边又自言自语着,变脸之快,实在是让我叹为观止,估计这厮掌控情绪的本事也是宗师级的吧。

确实,原先有着许多的心事没有想到,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肚子真是饥肠辘辘了。而滚到脚边的莆田正散发着热气,带着淡淡的甜香,诱人极了。我伸出手去够那团莆田,谁知它滚得有些远,便是我伸直了手,指尖却还差一点的距离。我使劲的压低了腰,努力将手够过去,可是还是够不着。我反复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着那块莆田,反而是经过这么一折腾,肚子却是更饿了。

“扑哧。”一边看着我举动的夜容止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我再次伸出去的手顿时就顿在了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情景着实有些尴尬,我还隐隐有些愤怒。我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便是在庄中,修辟也是一直都宠着我的。就算我和你夜容止不熟,你不帮我那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你又何苦嘲笑我来着?想着真是有些生气,可是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只能愤愤的放下手,转移过视线不去看那有着莫大诱惑的莆田。

“呵呵。”见我这般做象,夜容止居然还要笑,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到我身边,蹲下身来,我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他,只见他伸出手,轻轻地拾起那块滚走的莆田,然后将它放在左手的掌心,仔细地把莆田外表上的那层焦炭去掉。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流畅的翻飞,苍白的指节映衬着晶莹的乳白的莆田,别有一番迷人的韵味。

我不知夜容止这厮想干什么,正猜测着,却见眼皮子底下突然出现剥好的莆田,下面托着的是一只沾了些许焦炭的手,莆田的清香直往我的鼻子中钻。

我不解地看着他,这是让我吃的意思吗?

“快吃吧。”仿佛是看出了我的问题,夜容止突然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笑脸,对着我柔声道。也许是莆田的引诱,又或许是此时他的笑容居然像极了修辟,我不小心被蛊惑了,愣愣的伸手拿过剥好的莆田,往嘴里送去。

夜容止也不离开,只是蹲在我身边,看着我将一块莆田吃下去。我一边吃着,一边偷偷打量着他在明灭的火光中变得柔和的脸庞,只能感叹上苍的奇妙安排了让我同他有这样神奇相处的机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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