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着明空走在通往千佛池的路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先前的认识是有多么错误。我和苍苔刚进禅寺的时候，悬空禅寺看上去不过是一座小寺院的大小，但现在跟着明空走了小半个时辰，都还没有看到任何池子的影子，我就知道这座禅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了。

明空走在我身边，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我心底的惊异，却只是笑了笑道：“女檀越是第一次来我们悬空吧？”也不待我回答，他又接着说道：“我们禅寺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小，但实际上占地可是和麝月宫差不多大小，女檀越不必吃惊。”

居然有和麝月宫差不多大小的占地？！闻言我更是吃惊，不过也只是吃过一惊也就了了。到底是有着几纪道统传承的宗门，这样的占地面积大小并不算什么。要说是先前看见的虚像，估计也只能说是悬空禅寺那些大能的手段厉害了，能用掌中佛国的形式将一个大的宗门驻地变成眼前这种样子。

见我没有追问，明空也没有想着要主动解释给我听，但他脸上笑意不减，又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女檀越是和苍苔师弟一起来的，难道你们两个很熟吗？”

呃？我还没有从对先辈大能崇敬的思路中挣脱出来，他就转换了话题，倒是叫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我道：“并不算是太熟，只是先前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而已。”

见我的样子不太热络，年轻和尚看上去倒是有些失落，不过我还是看见他脸上闪过诡秘的笑容，接着又装作不经意道：“那可是，苍苔师弟的性子比较冷清，能够陪女檀越前来宗门，却是难得的。”

后背突然毛了一下，我哪里听不明白这和尚的意思，略略有些羞恼，我一边更是好奇，佛门弟子都是六根清净的，难道悬空禅寺就没有这条规矩吗？看明空这样八卦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出他是和尚应有的样子。

于是稍稍冷了一下脸，我的声音也有些冷清，“确实是难得。”

只说了这么一句，我没想着要多说，本来就说不清楚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苍苔的用意，多说反而会越说越混。

然而明空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我态度的变化一样，他突然变得有些惆怅，降低了声音道：“苍苔师弟离开宗门也已经有将近七八年了，他是方丈唯一的弟子，也是我悬空禅寺近百年来最为精通佛法之人。只是他很少回来，每次回来的时候方丈都会留下他说话。”

和尚沉默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我也不做声，因为我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见我没有反应，和尚略略笑了笑，接着又自顾自道：“虽然每次看见师弟的时候方丈都是很平静的样子，但是我知道，方丈其实心里是开心的。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还是一个极为争气的孩子，能够回来看自己，怎么会不高兴呢？”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能够从别人的口中知道有关于苍苔过往的一些消息让我很是意外，我同样没有想到苍苔竟然是虚镜老和尚亲手养大的，是他唯一的弟子，这倒是能够解释为什么苍苔在三上中有那样的名气的问题。可是明空跟我讲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缓缓地走在僧舍后的竹林中的小径上，鼻端弥漫的是微微的泥土的气息，还有竹叶淡淡的清香，我的心情难能的变得清净，因此也不着急着计较和尚的用意。

见我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和尚苦笑了一下，突然停住了脚步，面转向我，沉声道：“我希望女檀越能够我劝劝苍苔师弟，让他多回寺看看，那样，方丈也会高兴的。”

和尚的脸上满是郑重的神色，他甚至双手合十，对我行了一个礼，低下的脑门子上能看到油滑的光泽。那是阳光透过竹林的罅隙落到他头上的，看上去好不光亮。

我一愣，没有想到明空竟然会对我提出这样的请求，难怪他之前要说那样的话试探我和苍苔之间的关系，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觉得我和苍苔之间是好的关系呢？就算我和苍苔之间不是仇敌，却也绝对算不上是朋友的。

苦笑了一下，我赶紧把明空虚扶了起来，看着他道：“大师误会了，我和苍苔法师真的不是太熟，我说的话，他可不一定会听。”顿了顿，我又接着道：“其实大师可以自己说给苍苔法师听的，想来大师的劝教，他会听从的。”说罢，我用真挚的目光看着他，以示我内心的坦荡。

也许是我这样的表现总算是让和尚相信我和苍苔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关系，于是他也没有再执着地追究下去，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明空默默地走在前面，我则是跟在他后面，各种繁杂的思绪纷至沓来，扰乱我的心境，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那个一下子变得沧桑的年轻和尚。

于是两人就默默地走着。

僧舍后的这片竹林同样是有些门道，和这座禅寺一样，看上去不过半丈的小径足足走了我半个时辰，直到我脚底沾满略微有些湿润的泥土，我才看骤然变得刺眼的阳光。

竹林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土地，上面荒芜着，并没有种植任何的东西。而在这片土地的中央则是一个五丈左右直径的小池塘，池塘中间有水，碧绿的水面上随意浮着几处浮萍。整片地方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庄园中一处荒芜了的院子一样。

看到这个池塘的第一眼我便知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千佛池了，虽然之前从明空的口中知道这处秘境已经是荒废了，但我还是没有想到这样大名鼎鼎的千佛池竟然就是这样寻常的样子，看来佛门与道宗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呀。

我先前倒是有去过玄门一观，对比起眼前的千佛池，他们的秘境无不是熠熠生辉，充斥着浓郁的灵气，还有各种玄妙的神通，哪像这儿，看上去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池子。

走了一段路，明空和尚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一边带着我向池子走着，一边笑道：“这就是女檀越你想看的千佛池了，怎样？是不是很是失望？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池子似的。”

点了点头，我郑重其事地道：“确实有些失望。”

笑了笑，明空恢复了他开朗的心态，道：“之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原先的千佛池，只要是千佛莲开花的时候，就会有数不尽的佛陀从池中现身，还会有梵音唱和，花雨天降。”末了，他还添了一句，“那才是真正的千佛秘境，不似眼前这等破落的样子的。”

和尚的语气唏嘘，到真是在追忆那个时候。我也免不了按照他所说的想象当初的样子，然后在心里感叹着，原来佛门其实和道宗是差不了不少的呀，也是那样奢华。

明空自然不知道我的腹诽，他还是笑着，然后走到池塘边上，指着池中央的一点，道：“那就是千佛莲了。”

池面看上去是一片水平，明空这样说，倒是让我迟疑了一下。不过以我现在的修为，灵识一扫，还真是轻易地在池中央的位置捕捉到了一根直细茎干的影子。

那就是一根寻常莲花的茎，看起来和一般莲花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要说有区别的就是茎干上几个佛门的真言字符了。金色的真言如同镌刻在莲茎的表皮上，上面却有一丝红芒在金光中流动，使得这再普通不过的茎干变得不同寻常。

在确定这便是那千佛莲的茎干之时，我同样注意到一点，那就是在这根茎干上，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机，就像是这朵莲已经死了一样。

察觉到这点的我心中重重一沉，若这莲茎已死，那又如何能开出花来？

见我面色凝重，明空也一收脸上的笑容，叹息道：“看上女檀越也已经发现了这点，这株千佛莲的根茎已经死了，就是在那位檀越来过之后，它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我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问道：“那位檀越真的没有留下多余的话吗？只说是会有有缘人来解除劫难吗？”

摇了摇头，明空也是垂下了头。

我愈发心冷，虽然相信莫师药的说法，但是眼下的这个情况，真的不是我所能解决的。我尽管通些药理，但是对于植物，却还是一点辙都没有的。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明空一下子抬起头来，道：“那天我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位檀越有什么动作，正开着的千佛莲一下子就凋谢了，但是我在那个时候却闻到过一股轻微的血腥味。”

“血腥味？”闻言我心里一跳，追问道：“你确定是血腥味？”

有点迷糊，明空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似乎是，那股味道很淡，我不能确定。”

虽然没能从和尚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但却还是有一股希望从我心底升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了刚才用灵石探查到的真言上那流动的红芒，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唯一的线索了，我一定要抓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