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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剑器舞

明月款款谢完礼,正向台后步退,突闻台前传来话音,眼角回瞥,便见白衣身影向自己步来。天晔行至距明月约十步处停住,和悦浅笑,抱拳一揖,

“明老板!在下齐晔,来自江东之地,今日有幸观得明老板舞剑器,惊为天人!在下也习过一套剑器对舞,一直未遇合适对舞者,恳请明老板今日赐教一二。”

台下众宾客正在惊异青年公子为何突然跃上乐台,见是此景,叫好声此起彼伏,只有孟华焦急盯着台上人影,晔兄居然要在乐坊舞剑器!!!

明月悠悠然抬目将人打量。长眉入鬓,凤目清亮,白缂丝袍,玉带束身,气韵贵而不奢,威而不骄,犹如临雪春松,荣华耀目,满室的明灯也较之黯淡,呵呵!不知是哪户贵胄世家子?想必府上夜里的烛灯也可免了!明月双眸微眯,并不急着答话,直用眼波将人来来回回调侃了个够,这才准备开口婉拒,眼光正扫过那人所持的玄色长剑,脑海中猛得跃出一抹奇想,难道?!心念一转!盈盈福身,

“齐公子远道而来,又有如此雅兴,明月荣幸之至。”

天晔步上台来,便也静静将舞者细看,面容被假面遮隐,只见得一双魅目,眸光流转,秋波横生,似笑非笑,若嗔非嗔,蛊惑般在自己身上打着转,那声音很轻,软中带膩,膩中带涩,述不尽得舒懒缱眷,婉转缠绵,令人魂销!天晔不由眉心拢紧。

“春夜已深,明月便随公子舞十个段回,还请公子海涵。”妖目重又隐于假面,明月兰指轻翘向台侧鼓手示意,鼓声顿起,掌中雪剑轻横,“公子请!”

听出那魅声的丝丝笑意,眼前白剑寒光清洌,天晔顾不得心中疑虙,暗中紧握了掌中玄剑,

“明老板请!”

双影踏着鼓点回旋舞起,一招一式,犹有灵犀,亦步亦趋,如影相随。

雄健处,若双鷹比翼,翺翔于天。

灵动处,如恋蝶翩飞,逸游花间。

婉约处,似鴛鴦戏水,交颈缠綿。

双剑交缠之时,迸发鏗鏘厉响,耀射金石火花……

鼓点愈见激昂,密如急雨,紫衫与白袍衣袂交缠,几乎旋成一片光影,剑击之声铮铮击打每个人的耳鼓,台下众宾翘首瞠目,心已跃到嗓子眼。突然间,鼓声促消,舞步静停,雷霆收怒,江海凝光……

过了片刻,众人才明白剑舞已毕,一时间掌声雷动。

台中双影相距丈余,静立良久,一个暗调内息,强抑喉间腥咸,一个静封血脉,悄拢掌于袖中!

“公子可舞得尽兴?”仍是酥酥软软的糜音,容色藏于假面,辫不真切。

天晔换回和颜,“有劳明老板作陪,改日必当登门致谢!”返身向台下行了个谢礼,持步缓行,从容离台。

明月仍是烟视媚行,向宾客再三礼谢,方才步回台后。才转入内廊,便有绿衣女子急迎了上来,

“门主!”

“无碍!”明月轻应了声,疾步回到内室,女子紧跟着入内,忙奉了茶水与漱盆。见盆中清水浮出血丝,女子暗惊,再看明月面色如常,心下稍安,等了会儿,见人没出声,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位公子什么来历?来此寻仇?”

明月松了发冠,懒懒窝进靠榻,魅眸微眯,轻笑道,

“绿袖啊,你倒说说,刚才那段舞得如何?”

绿袖没料到会冒出这句,应声接话,“天作之合!舞得实在漂亮!”

榻上之人凝着烛灯静默了阵,轻叹道,“那套剑法原是这般美呢!唉------,可惜!可惜!”。

绿袖秀目圆瞪,“可惜?!哼!没在台上血溅三尺,觉得可惜?!那人到底……”

明月媚眼斜飞,止住绿袖的埋怨,双目轻合,便再无声息。

见人闭目养息,绿袖轻至靠榻对面的椅中坐下,凝神静候。烛火柔光中,榻上之人盘膝静坐,俏紫的锦衫也敛了艳色,秀发乌瀑般自双肩流泻而下,衬一张素颜,清皎如月,明秀无伦。绿袖心神微恍,仿佛又见当年湖畔,恰是清风明月夜,谁家少年足风流……。再瞪眼前人,懊恼惆怅了会儿,丝丝笑意却又抹上眉梢。

另一边,天晔下得台来,悄向孟华示意,二人即离席。马车中,孟华几欲询问,却见天晔闭目沉思,面色似阴犹晴,让人捉摸不透,右掌自下台以来便一直拢在袖中。两人入得客栈房内,天晔于案前坐下,将袖揭起,孟华轻呼出声,只见前臂已青白,右掌虎口处崩裂,掌中血迹点点。

“并无大碍,为免血溢,我自封了血脉,你帮我取些止创药来!”天晔见孟华惊异之色,轻声安抚。

孟华忙至柜前取止创药,心下仍是惊疑,虽只是皮肉伤,但晔兄曾是当朝御封的武状元,且方才分明只是剑器舞,怎会如此!

天晔就着烛灯,饶有意味地端详包缠如粽的右掌,轻笑道,“意外之获!”

“那明老板?”孟华急想探究何人竟能伤到晔兄。

“孟华,你广阅博闻,可知我那把剑的来历?”

孟华思忖片刻,“相传前世有一对武林天尊夫妇,历经风云后决定退出江湖,遂求当时被誉为天工机巧的铸剑师用白钢、玄铁制成白色和玄色两把的无名之剑,并下血祭,这双剑外观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嗜血之后会变异色,威力无穷。世人传言白剑染血后艳若清晨彤红日,称为‘朝丹’,玄剑染血后色如夜中赤练,称为‘夜赤’,晔兄承自樊大将军的这把剑,正是嗜血名剑之一的‘夜赤’”。

“你看明老板那把白剑如何?”天晔意味更浓。

“那是----‘朝丹’?明老板是----‘青蓬居士’的传人?!怎么可能!”孟华惊异地看向天晔,‘青蓬居士’虽已辞世,当年可是江湖的第一隐士,高洁绝尘,那样谪仙般的人物,弟子怎可能是风尘中人!

“我曾与你提过,师傅与‘青蓬居士’实是同门。”天晔稍停,眼光抚过案上玄剑,“从前两人感情甚笃,曾各创一套剑法,一为‘比翼’,一为‘齐飞’,取二人‘比翼齐飞’之意,传言这两套剑法相生相克,对格之时刚柔并济,神形绝佳,二人情义更是江湖一段美谈。后却不知为何事割袍断义,师傅入朝成为第一武将,师叔从此江湖归隐。师傅将毕生武艺传于我,那套‘比翼’自不例外。”

“适才台间舞的是‘比翼’与‘齐飞’!”孟华惊叹!

“之前《兰陵王入阵曲》时,有些招式便有异,我以‘比翼’相试,显然她并不避我……”天晔说到此突然停下,思忖了阵,“那剑是不是‘朝丹’尚未可知,但以剑法和功力来看,这位明老板应是师叔的弟子无疑!”

“有传‘青蓬居士’毕生只得两位弟子,是一对江氏兄弟。”

天晔轻轻颌首,“五年前,我曾至青蓬山拜会,师叔避而不见,传话的是其弟子江翼。那小少年年纪尚轻,便沉稳持重,有武者风范,是个可造之才,我嘱他出师后来寻我,可惜经年未果。”

“那明老板是江翼?”

天晔面上浮出丝笑,“那小少年虽生得十分清秀,却是男儿无疑!”

孟华眼前浮现明老板那双勾魂媚目,怔了会儿,“但更不可能是江休公子!”

“何以见得?”天晔挑眉,笑意更深。

孟华讶然看着眼前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们到越郡月府拜会时,不就是江公子相陪的。那样风雅出尘,气韵如兰的人,怎么可能扮成妖姬!”

“我倒好奇,那样如兰又出尘的人,怎会甘堕泥沼!”

孟华嗤笑,“难道因为机綠不巧,我们几次拜会东照公子未能得见。江公子又不肯入齐郡,百年书香世家,天人月氏在晔兄眼中便成了泥沼?”

天晔却不恼,仍是笑着,“你倒说说,月氏和那月东照是怎样?”

提到这位与晔兄齐名的东照公子,孟华面上难掩敬慕之色,“天人月氏,原是越郡姑州书香世家,世传其族人心有七窍,具旷世之才,历代贤人辈出。月家东照公子,以十四少龄登主事之位,精励图志,短短数年便将月氏发展为越郡第一望族。惊才绝艳,所作“越人赋”、“祈神赋”世间传颂,淡泊名利,婉拒郡守之职。仁心济世,布施灾民,资助学堂……”

“沽名钓誉!”

孟华正说得兴头之上,猛然被打断,抬眼发现天晔面上讽意甚浓,便有些不忿,撇嘴道,

“既是沽名钓誉的淤泥,晔兄为何不远千里寻访?!”

天晔朗笑出声,“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枉我们千里寻访!”见孟华一面惑色,便慢悠悠饮了口茶,方才开口,

“月氏本是姑州书香世家,靠经营姑绸、开设学堂营生,氏人虽有才学,但性情痴懦,不成大气!前两位主事,一个当年迷恋绝色美姬,为氏族所不容,便弃位离家,一个因少时情伤,孤生终老。这东照公子传闻便是离家那位的子嗣。月东照年十四时,突然携妹返回月家参加主事之选,才冠族人,为月氏所接纳,其生长和师从却皆不可考!东照公子入主后,姑州其他绸商尽衰,月氏垄断姑州绸业,全然不似其祖辈温文隐世之风!”

“光耀门庭,本就是主事之职,正说明东照公子才智过人!”

天晔见孟华辩解,微挑了挑眉,“最展现东照主事才智的,恐怕还是其取越州金家之财吧!”

“这事我也听闻过,”孟华急着接话,“金家本是越州首富,月氏与金家有生意往来,东照主事与金家大少交情甚好,金少爷滥赌,几乎将家业败尽,东照主事念及情份,允其以商坊为押,筹出大笔银款为其偿还赌债。可不久金家因为得罪了山贼,惨招血洗,几乎灭门,更不要说偿还月家欠款,人去茶凉,官府怕是得了山贼好处,竟几月未能破案,最后还是月家出资上访至京城,方才将歹人归案,那渎职的郡守也被罢免。本地绅士向朝庭举荐东照公子为郡守,东照公子以资质尚浅而不受,另推贤人任职,何等淡泊雅量,此事在越郡乃人尽皆知的佳话。逢东照公子送供绸入京,被圣上召见,连圣上都盛赞其玉姿雅质,更赐以 ‘海月’ 名琴呢!”

“山贼?!我倒听闻越州的赌坊酒肆,舞楼歌榭大多暗受一个名为‘云手门’的帮派控制,这‘云手门’明里以镖务营生,恰恰也是近几年才现于越郡的。”

“晔兄的意思,金家这案实是‘云手门’所为?”

“我不是那淡泊雅量的东照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他能得‘海月’,必是琴技绝佳,‘离骚’招新主,这样的热闹,他岂会错过。好了,今日也倦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孟华仍是理不出头绪,见天晔无意再提,只得苦思着回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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