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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可奈何

虽未如愿招得佳婿,月主事却意外与齐郡司马大人结为金兰之好。为此月家在城中连日摆宴,本是求亲的众宾,加上郡内官家商甲纷至道贺,素喜‘修道’的月主事,终是‘不胜酒力’,眠过晌午方醒。

趁着夜宴尚未开,明月偷得半日闲,赖在书房内捣鼓一堆坛罐。

轻扣门扉,听见屋内轻应,江休推门而入,便见明月衣袍宽披,墨发只用锦带扎披肩后,摇头晃脑地在案前忙碌。

“大哥,”明月回身,手中执着柄骨勺,沾了些许蜜色膏药,笑嘻嘻递至江休面前,“看看这个如何?”

江休习惯地接过轻嗅,片刻浅笑,“雷藤、野葛-----还有少许情花。”

明月扭眉,“唉!我何时才能配出大哥解不了的毒!”

看着那懊恼笑颜,江休不由有些恍神,仿佛眼前人从未改变,为何……

明月悻悻将骨勺扔回罐中,步至案边,“临州王老板送的碧井陈酿,大哥来一杯?”久未闻回音,明月侧首,却见江休眼神探究,似有隐忍,“大哥?”

江休暗中定下心神,自袖中取出件卷折,递予明月,“门内今日到了份镖物,指名给月主事的,早上你尚未醒,我替你收了镖折。”

明月接过才翻开,心下暗笑,神速啊!那老爷子果然爱子心切!再看江休面色少见的森肃,忙笑语,“大哥莫恼,决非你想的那样!”

今早小翼匆忙送来份镖折,镖物之贵重,出处之蹊跷,皆让人心惊!听了此话,江休沉声低语,“小翼已将人、货安置在城外丘庄,未曾走露风声。你怎么能与北厥军中有来往?!若有差池-----”

“军中之人?多少?”明月颇为意外。

“四十余人,那些胡兵虽着汉家百姓之服,举止风范还是可辨的!你到底接了什么生意?若让城民知晓……”

见鲜有脾气的大哥忧怒如此,明月只得干笑,“这般劳师动重,看来,生意想不做都不行了!”略微凑近低语,“他们是要向我-----买一个人。”

江休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几分,“夜公子,到底是何人?”

明月沉默良久,“大哥可还记得,当年师傅仙逝,你我整理师傅物件时,曾在箱底发现那个女人的画像?”

江休心下一突,猛然想起初见夜公子时,只觉笑容有几分莫名熟悉,原是与画中人肖似!难道真是那逃婚在外的……

明月见大哥惊得说不出话,不免有些心虚,“大哥你看,此人杀又杀不得,留也不是,赶也不是,我才有此下策的嘛!”

“明知他是什么人,你还去招惹?!纵是爱----玩!也该有个分寸!若有差池,会连累整个月家!”江休急气难抑。

明月心下苦笑,面上却倜傥挑眉,“大哥也知道,东照向来放浪惯了。此事大哥不用费心,我自有法子!”

江休盯视明月半晌,不再多言,起身向外,行至门边顿了顿,轻了叹声,“你不是。”

步音渐远,明月心下百转千回,却又暗恼,直要将案足瞪穿……

夜阑风轻,夜郎趴于窗台望月,有人夜夜欢宴,有人独守空房,不公平啊!耳下传来虚浮步音,只见月白身影入门便直向长榻中一躺,啪,啪软履落地,蹭去布袜,两只脚丫架在榻把上舒伸了阵,

“喂,来杯茶!”

听得那人用的是媚软真声,夜郎微讶,趋近定瞧,只见粉面霞飞,妍如桃花,明眸罩雾,饶是惑人,“没醉嘛!发什么疯!”

“累了,懒得用幻音,渴,来杯茶!”

蛮横模样配上腻软靡音,夜郎不禁失笑,回身至案头取茶,“女人家,喝那么多干什么?”

“切!当年桃花坞,灌我三日三夜的是谁?”

夜郎将茶递过,呵笑着,“当年分明是你灌我!”抬眼打量将榻占足的人儿,侧身便向榻尾坐去。

明月忙曲了腿,夜郎瞥见那双足有些红肿,“小蹄偏要钉大掌!”

明月双足生过于纤巧,平日着宽履自是辛苦,竟被嗤为兽蹄!抬腿轻踹。夜郎翻手将足捉住,笑出白牙“我帮你揉揉。”

惊得恶寒!明月急要收足,踝却被扣紧,抚在足上的掌劲道恰恰好,果然舒泰。

“记着我的好!”夜郎笑得蜜意满面。

明月眯了眼,脑中旋过无数念头,眉间不由轻横。

“喂!如此良宵,当尽享闺阁之乐,你这是什么表情!”

唇角浅浅漾出朵笑,“夜兄,此番观瞻完名士风流,打算去何方潇洒?”

“怎么?养不起我了?要不跟我回乡,我养你!”

“夜兄四处‘飘零’多年,是该回乡看看了!”明月顺藤爬上。

“嗯,等你忙完这阵,陪我回乡一趟,正好断了那些狂花浪叶对我的非份之想!”夜郎心下冷笑,就要打发人?休想!掌下不禁力重。

明月吃痛,面上仍笑“东照家眷牵挂甚多,岂能如夜兄无羈如风。”

“所以嘛,养多我一个,也无妨!若实在为难,夜郎便到坊间,说说明月楼头牌舞娘的传奇故事,相信也能糊个口!”挑衅地向明月扬眉。

明月索性合了双眸,沉心静思……

足下酥麻感觉悄然上溢,明月沉笑,“夜兄手法果然撩人!”

温热气息忽然涌近,哄得耳根痒痒,“还有许多更撩人的手法,月少今夜可想一一体验?”足下魔指顺踝上抚,缠绵之极。明月面不改色,弹足飞踹。

夜郎早一步跃开,朗声嗤笑,“枉称风流!怎么?真要为人贞烈守节?”

明月心下一横!拿定主意,抬足下榻,“夜兄这几日闷坏了吧?明日我要回姑州祖宅巡视,夜兄要不要同去?”

夜郎狐疑,盯视明月眼眸,“这么急着带我拜见长辈?”

出得厅门,明月至院中回眸,幽幽轻嗔,“夜兄惧了么?”

夜郎停在阶台凝视,院中人儿沐在如水月光中,雪衣清华,明洌逼人,与‘桃花坞’中醉笑的舞影渐渐重合,迷了神魂!以至日后夜郎常忆起当夜的月光,实在是太美!太惑人!直晃了眼,才会没瞧清那人眼底忘恩之神,负义之心!

艳阳明媚,往姑州的行道中,骏马轻车。明月靠在厢首闭目补眠,硬是被大力摇醒,

“我结的,象不象你?”夜郎掌中雪色玉牌新配了湖绿结绳,随着车摇轻曳。

明月迷蒙笑了笑。

“你这玉牌质地甚差,刀工更拙,与我和阗美玉实在云泥之别!”

明月轻瞪!

“可是,我偏偏喜欢呢!”夜郎冲着玉牌一记响吻。

明月彻底醒神,懒懒道,“少恶心!觉得无聊是吧?”

夜郎见目的达到,欢欣将玉牌收入怀中,“好闷,陪我说说话!”

“就说说夜兄的风流艳史吧!”明月讪笑。

“行!”夜郎大方一笑,“一桩换一桩,就从明老板的笛子说起!”

厢内传出力搏之声,车夫惊得掌下轻颤,却无胆挑帘一观……

晌午时,车至姑州,明月简单用过膳,便马不停蹄巡视作坊绸庄。夜郎发现,月氏族人大都斯文纤弱,聪颖清高,敏于技艺,不屑世事,对月少主倒是十分谦恭敬畏。当年那十四岁的少年,究竟花了多少心血,使了多少手段,才将这帮烂泥,糊上墙!

巡至武教坊,族内十四岁之下,不分男女,皆在此修习武艺。明月一一测阅指点,细致与耐心,让夜郎大为惊讶。

间歇时段,小些的娃娃们好奇地将夜郎团团围住,

“叔叔,你的眼睛为什么绿油油?”

“好看吗?”夜郎‘慈笑’,绿油油?!

“好看!”

正待得意,头皮突然一紧,几只小手扯开发带,扒上长发,“叔叔是卷卷毛哦,乱作一团,肯定很难梳吧?”

“嗯!”夜郎努力扯回。

“鼻子好高!”

“眼上毛毛真长!”

“啊,叔叔你有耳孔!你是女的?”

……

……

脸面身上被数十只小手摸了个遍,讨饶望向一旁与教头悠然品茗的明月。那人笑得惬意!

几乎是逃出教坊,夜郎立眉苦笑。明月‘安抚’,“夜兄人见人爱啊,东照年年到此,也无人摸上一把。”

“月少有此意念,夜郎自当效力!”抬手捏了捏明月耳垂。

明月毫无异色。夜郎低叹,“你这女人,果然从不脸红!”

面上轻怔,明月很快又转出笑容,无言前行。

“‘幻影移花’这样的邪术,岂是人人可练?”夜郎追上几步,方才见那些孩子几乎个个修习。

“只要八岁前开始修习,心法得当,对内力提升大有裨益!所以,夜兄你是没指望了!”

“我听闻,修习此术极是辛苦!”那些都只是孩子啊!

“我族人向来体质赢弱,心性痴懦,修习此术虽是辛苦,却是百利无害!”

沉默片刻,夜郎轻叹,“那为何月小姐不练?”

明月眼前浮现影儿满面惧色,哭喊着躲在大哥身后……

转眸定瞧夜郎半晌,狠声道,“小妹有我!”返身疾行。

夜郎凝望那身影渐远,生平第一次,莫名冒出想要守护的荒唐愚念……

颇为意外,明月并未留宿,却要求连夜赶回越州。车厢内两人皆有些倦意,明月捧了酒坛,

“许久未与夜兄欢饮,今夜喝个痛快!”

夜郎才饮一口,眸中微凝,“你在酒中放了什么?”

“呵呵,滋阴壮阳的补药啊!包管夜兄日后龙精虎猛!”明月扬手一干而尽。

你没试过,怎知我不龙精虎猛?夜郎心下嘀咕,见人已饮尽,想来若是毒物,也应找个无味的才对,放下戒心,举杯尽饮。

推杯换盏间,二人面皆霞飞。

“女人酗酒,易老的!”

明月呵笑,倚窗望向高悬清月“老了好啊!到那时,大哥与影儿在青蓬山行医耕种,定是儿女满堂,我即是姑妈又是姨娘,赚翻!小翼嘛,想必已是大将军,雄心已偿!”

“你呢?”夜郎饮下一大口,莫名屏息等待。

“风里浪尖看风景喽,若是看腻了,仍开家明月楼,呵呵,日日好眠,夜夜笙歌!至于夜兄嘛,”明月眸光抚过夜郎眉眼,笑地复杂,“自是娇妻美妾,荣华一世!”

夜郎心下猛惊,稍怔片刻,不能置信地盯视明月,“你封我气脉?”

明月笑得古怪,“一个时辰,夜兄不能运功。”

“你也饮了!”

“我,服过解药。”

夜郎脑中急思,心下大骇,“你----卖----我!”

明月垂眸轻叹,“夜兄,真是我的知心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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